作為昔日里異姓藩王之子,一路輔佐先皇攻城略地,終至國朝皇子,又因為先皇所忌憚,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藏拙,之后不動聲色的收攏先皇身邊所有可用之人,待到先皇彌留之際發動宮變,殘忍的殺害掉一母同胞的大哥與二哥,坐上如今帝位的文帝,比誰都懂得掣肘之術。
他更知自己麾下的諸多武將,原也是一地首領,不過是后來投靠了他們顧家一脈。
先皇以及文帝為掣肘這些武將,大力重用文臣,方有了如今權勢滔天的孟休一干人等。
但如今建國不過二十余年,根基究竟不穩,再重用文臣,也不得不承認,大順朝需要武將繼續為他們攻城略地。
文臣武將互相看不慣,又都需要文帝為他們住持公道,朝中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倘若這種平衡被打破了呢?
倘若將來的太子妃是文臣亦或是武將這一派系的,生下的孩子必定更偏向自己母族。
秦寧雖然不是文帝心目中的最佳兒媳婦,但文帝也不得不承認顧昭這話說得沒錯。
可就不能尋個家世清白的姑娘嗎?
“父皇,”顧昭深知自己三言兩語并不能說服父皇,是以他又說道:“尋常人家的小姑娘未必有膽量敢同世家女相爭,到頭來不過是無用功。”
文帝悠忽想起大抵就是去年,要往前推上兩三個月的時候,他在議政殿中見到秦寧,那個出身北地的婦人確實格外的膽大鎮定,連著取悅了他那清心寡欲,禮佛了二十多年的母后。
即便不說此女的身份,只說小九心悅于他,這也是個問題。
皇家之中不是不能沒有真愛,但真愛若成為皇后,豈不是會影響君王的判斷?
文帝擺擺手說:“你先下去,讓朕想想。”
顧昭就此退下。
差不多的時候,太后的愈安宮中,收到了來自北郡信王府的信封。
信王是太后的嫡親侄子,不過這些年來為了表明自己淡泊名利,所以信王極少給太后寫信,這還是頭一遭。
信王在信中表明,自己剛收下了個義女,此義女如今尚未婚配,煩請太后替她在京中尋一門靠譜的婚事,并附上義女的生辰八字。
太后仔細一瞧,同身邊的女官說道:“這姑娘的名字怎的這般眼熟。”
那女官是伺候在太后身邊的老人了,與太后形影不離,當下里就說道:“這不是去年在太后壽宴上取悅了太后的那位小娘子,太后聽聞了她的經歷后,還十分的憐惜,封她做了鄉主。”
“哦,是做酸辣湯的那位秦娘子。”太后此時也想了起來,“雖然她臨走前給宮里的廚子們留了秘方,但哀家總覺得那些人做的口味不如秦娘子,依著信王的意思,是想讓哀家在京中給秦娘子相看一門婚事,也就是說這秦娘子大抵會久居京中,哀家倒是有口福了。”
女官就笑道:“太后真要是想念秦娘子的手藝,大可以將她從鄞縣中召喚過來,這也是她的榮幸。”
太后卻說:“那小娘子原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雖然在外頭表現的堅強,可統共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哪里不想在父母跟前撒嬌癡纏呢,哀家又何必做這個壞人,君子有成人之美。”
又讓身邊的人搜羅京中至今未娶的郎君們,“身份也無須多高,最好是家中的次子,庶出的自身能力出眾的也使得。”
太后保媒,穩妥在先,雖然她覺得秦娘子極好,可也要看世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