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獻那個家伙,在暗地里悄悄向長安以外的地方走私機關獸!
這才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甚至比走私油鹽茶葉的利潤要高的多得多!
為了保持自身技術的壟斷,一切出口的機關產物都由掌管長安一切機關設施的朝廷機構虞衡司所把控,嚴防死守,杜絕一切窺探技術的可能,甚至每一顆機關核都登記在冊,禁止私下轉讓。
而所有注冊在籍的機關師更是重點監控的對象,幾乎每隔一旬就要向虞衡司遞交自身的狀況說明和產品目錄。
而就算在這樣高壓的管控之下,機關走私依然是一夜暴富的不二選擇。一旦運出藩鎮之外,長安城中隨處可見的機關獸身價立刻暴增百倍以上,不知道多少亡命徒趨之若鶩。
可那卻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根本無法和他們眼前的規模相提并論。
在荀青的眼前,光是最常見的運輸機關獸木牛流馬就有數百具之多……以他窮困多年的人生,完全無法想象,這些機關能夠在長安之外的鬼市里賣出什么樣的天價。
作為機關師,他甚至想象得到整個過程,在這個工坊中,所有的機關獸是如何經歷了面目全非的改造之后,封裝入箱,通過鬼市的運轉,藏進了堆積如山的貨物中,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搭乘著軌道奚車,去向四面八方……
而其中,有一批貨物比較倒霉,不幸的曝光在鴻臚寺的眼前。。
因此,導致了走私販子們狗急跳墻,令一個剛剛返回長安的機關師,成為了倒霉的人質,被另一個半路扒車上來偷酒喝的劍客所救。
碰巧,那個手賤的狗東西,竟然又從走私販子身上,摸到了自己的機關核……
在那一瞬間,一切雜亂的線索終于接續在了一處。
嚴絲合縫。
再無任何謎團。
“他要害我們,就只是因為我們攪黃了他的好事?”
荀青自言自語,難以置信。
就只是因為這個,就要把他們置于死地,不惜將一個無辜的乞兒卷入其中,冷漠殺死?
只是因為想到如此荒謬的原因,便快要喘不過氣來。
當他低下頭時,終于,和地上那一張七竅流血的紫青色面孔相對,昏暗中,從那一雙失去光彩的眼瞳中窺見自己的倒影。
也看到自己的面孔,一點點的被驚恐所扭曲的樣子。
尸體!
他下意識的驚呼,卻被李白捂住嘴。
“冷靜——”
李白拿出火引,摩擦齒輪,一點火光從黑暗中掃過,很快,又隨著機括的合攏而熄滅。
稍縱即逝的亮光里,照亮工坊中滿地狼藉的尸體。
那些七竅流血的猙獰面孔上還殘留著瀕死的絕望,空洞的眼瞳里冷冷的倒映著他們這些不屬于這里的闖入者。
仿佛是惡鬼想要擇人而噬。
“是毒。”
李白輕聲說:“這些人全都被下了毒……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么如此隱秘的工坊中,竟然一個看守者都沒有,甚至警報都沒有。因為原本看守這里的人和在這里工作的機關師,都已經被毒死了!
一個人都沒有能逃得過……
“為……為什么啊?”荀青呆滯的呢喃:“他們,他們不是季獻的手下么?可為什么……為什么……”
“誰知道呢?理由太多了,荀青。”
李白不知道怎么向眼前的朋友解釋這一切,沉默了許久。
從云中,到長安,翻越群山,穿過荒野,渡過了大江和溪流,在這漫長的旅行之中,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
既有哪怕身陷囫圇也不忘救助無辜者的善者,也有為了一點點利益就不惜背叛摯友,出賣血親的惡棍。
“荀青,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存在……”
他長出一口氣,遺憾的輕嘆:“可有些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哪怕是野獸,也不會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惡行。
不論是眼前這些死者,亦或者是那些像是黎鄉一樣被賣到云間樓的可憐人,亦或者……是那個僅僅是見過他的樣子,就因此而死的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