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六瞇著眼,看著那些仇恨的眼神,吹了聲口哨:“滴水之恩,那個什么拳相報……這些就當我送盧公的賀禮吧。
棺材我沒準備,勞駕各位吧。在過些天,我來請個匠人,給盧公好好的做個碑,用上好的石材。”
假模假樣的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淚。
他享受著那些憤恨又悲涼的眼神,就好像過去十幾年寄人籬下的卑微時光終于得到了報償,越加愉快。
“王安六!你這個狗東西!”工坊中的弟子再也無法克制,抄起了手中的扳手:“我跟你拼了!”
可他沒有能夠沖上去。
因為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的,像是鐵鉗一樣,仿佛要把他的肩膀握碎。
是荀青。
“冷靜一些,弗二。”
他沉聲說:“不要讓人小看了工坊。”
王安六尖銳的大笑起來,他身后那些雙手抱懷的大漢們也嘲弄的哄笑,令弗二的面色漲紅,無法理解荀青究竟在想什么。
他本來想要質問這個軟腳蝦是不是又怕了,可當他回頭,看到荀青的眼睛時,卻又說不出話來。
那么平靜,又那么冷漠。
讓人害怕。
“讓他說完。”
荀青看向前方,“狗這種東西,不給吃的是不會叫的——就算是盧公病危,沒有別人的指使,他也不會有勇氣登門……對吧,王安六?”
王安六的臉色一陣變化。
咬牙切齒,隱現猙獰……被人戳破了虎皮,怒不可遏。
陰冷的凝視著荀青,許久,忽然嗤笑一聲。
“嘿,我倒是沒有在你們這幫窮逼身上浪費時間的興趣,如果不是幫主的意思,我根本懶得來。”
說著,他微微挺胸,拍著身上那一身嶄新的青衣,鄙夷的宣布:“我們青衫郎的幫主,讓我給諸位帶個話……
看在大伙兒曾經同出安樂坊的份兒上,這些日子的事兒,他不予計較……如果再不識好歹的話,就不要怪我們無情無義了!”
說著,他提高了聲音,厲色質問:
“——想要惹麻煩的,都給我記住:盧道玄都要死了,難道一個廢物機關師就保得住你們么?”
漫長的死寂中,沒有人說話。
只有荀青靜靜的看著他,許久。
“說完了么?”他問。
伴隨著他的話語,無數低沉的聲音浮現,鋼鐵摩擦,機樞運轉的細碎聲響如同暴雨,從四面八方響起。
在工坊的地板和墻壁之后,無數巨大猙獰的機關獸緩緩浮現,一雙雙猩紅的眼瞳俯瞰著這群不速之客。
“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最好注意一點,自己在哪里。”
荀青冷漠的說:“盧公的工坊,不是你的造次之地!”
伴隨著他的話語,巨大的機關蜈蚣嘶鳴著,無數骨節迸射火花,從天而降,將這群家伙籠罩在陰影之中。
鋒銳的刀足在大地和墻壁上劈斬,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痕跡!
哪怕是再廢物的機關師,只要站在他的工坊里,便能勝過千軍萬馬……更何況,盧公的工坊中,不知道有多少他這些年的作品和收藏!
這么多年,領受盧公的指導,哪怕盧公不在,激活機關獸,保護工坊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伴隨著荀青揮手,諸多機關獸嘶鳴著向前,那些巨大的身軀緩緩靠攏,令登門者的臉色漸漸蒼白,忍不住的,后退。
“你、你們怕什么!”
王安六尖叫著怒斥,可自己卻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向著荀青尖叫:“阿狗,機關獸是不準殺人的,難道你也想進虞衡司的大牢么!”
“我沒打算殺你啊。”
荀青搖頭,神情越發的冷漠,“但是,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讓人活著卻比死還痛苦的方法。”
當他的五指合攏,巨大的機關蜈蚣陡然一震,咆哮著,從天而降,向著他們席卷而去!
王安六尖叫。
轉身想要逃走,跌倒在地,又手足并用的爬行,速度飛快,竟然拋下了自己的手下,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