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清脆的節拍和跌宕起伏的旋律,又低沉婉轉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的夜色里,宛如陰魂歌唱,后面的令荀青一陣毛骨悚然。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那哀愁的女聲輕聲歌唱,“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哪怕是李白此刻胸臆間的劍氣冷如霜雪,此刻也能感受到歌聲之中的哀愁和悲涼,不由得微微動容。
這是詩經中的一節。
柏舟。
所訴說的,乃是心中的愁怨。
懷揣著苦痛和悲涼,載舟中流,飲酒消愁。
恨我的心不是鏡子,無法映照留影。恨我的心不是滾石,不能隨波逐流……憂患重重,苦痛無窮,晝夜輪回,為何明暗交迭,志懷霜雪,為何又不能展翅高飛?
“絕對有問題啊。”
荀青的聲音微微顫抖:“這么大的宅子,黑布隆冬的一根蠟燭都不點,而且一個人都沒有……怕不是鬧鬼了吧?”
“或許吧。”
李白垂眸,感受到黑暗中隱隱涌動的殺意,“或許,人家正在等我們也說不定。你說的沒錯,果然有問題。”
“要走么,荀青,最后的機會了。”李白輕聲說:“你來決定。”
短暫的沉默中,荀青吞了口吐沫。
奮力搖頭。
就算要走。
敵暗我明,又怎么逃多久?
“關鍵的時候,就拋下我走吧,李白。”荀青認真的說:“萬一,我是說,萬一的話……照顧好黎鄉。”
李白搖頭一笑,“我可沒有照顧別人的經驗,你自己來吧。”
他循著旋律,踏步上前,再無任何畏懼。
荀青跟在后面,亦步亦趨,只害怕黑暗中的惡鬼忽然跳出來將自己吞掉。
可就在隨著曲折的道路在機關的運轉下不斷從地下翻轉而出,他們卻已經來到了廳堂的前方。
在極盡奢華和綺麗的大廳之中,巨大的門扉敞開,展露出那黯淡的亮光,還有那華美的舞臺。
伴隨著機關的翻轉,日月的輪廓和山河的景象不斷在舞臺上浮現,琉璃折射出明暗不定的幻光,便構成了白日與夜幕,四時的變化。
還有舞臺上,那苦痛徘徊,頌唱歌聲的機關舞姬。
當她舉手投足時,便有無數簧片彈動的聲音從喉中泛起,重疊成起伏的哀歌,回蕩在寂靜的長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而就在舞臺前方,只有一張桌子,擺滿了各色菜肴和美酒,此刻也早已經杯盤狼藉。
只有那個靠在椅子上的背影,依舊在痛飲著美酒,袒胸露腹,早已酣醉。
伯卿君!
不見往日的雍容氣度,就好像長安城里隨處可見的爛酒鬼一樣。那個頭發斑白的中年人回頭,望向自己的客人們。
昏沉的眼瞳分辨許久,忽然笑出了聲。
“你們果然來了啊,烏有公告訴我你們回來,虧我還準備了一桌好菜,只是沒想到你們來的這么晚,叫人白等。”
他仰頭飲盡了杯中的美酒,扯過酒壇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揮手說道:“請吧二位,隨意一些,就當自己家便好。”
“放心,沒有什么埋伏,府中的下人和仆從都已經被我遣散了,不必驚慌,我也沒有膽子去試一試當世謫仙的寶劍。”
李伯卿摸了摸脖子,自嘲的笑出聲,“你們要是不放心,看著我吃也一樣,我不打算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