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以曹操為標志的傀儡漢庭代表了三國圍棋的高度,那么割據一方的東吳則是三國圍棋無可爭辯的廣度與深度代表。一篇全文叱責圍棋的《博弈論》,在東吳太子孫和的一手推動下,淋漓盡致展現出這位不喜圍棋所以也不允許他人染指棋枰皇室貴族的標志性嘴臉。不過無論是孫和本人,還是捉筆人韋曜,他們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對圍棋的貶斥和討伐,恰恰從一個側面證明了圍棋的魅力和生生不息的活力。
或許是受曹氏父子一門的影響,不管是偽裝還是真心喜歡,篡權奪位的司馬一家父子也是圍棋高手輩出,但真正值得大書特書的,還是隨后接過他們衣缽的南北朝諸多自立為王的那些皇帝們。
對圍棋而言,宛若走馬燈一般不斷改朝換代的南北朝,以及層出不窮的旗號,層出不窮的皇帝,雖然看上去似乎是那樣的凌亂不堪,但令人吃驚的,卻在這種紛亂的時局和亂象中,竟然接連開出了“圍棋九品制”和“圍棋州邑”這兩朵奇葩。
“圍棋九品制”、“圍棋州邑”幾乎可以被視作圍棋發展史的又一個里程碑和標志性大事件,其影響是不可估量的。這兩件大事,都是在皇帝的親手推動下完成的。
可以說,這種借圍棋進行某種革命性的變更和改革,在李世民的手中則運用得更加爐火純青。
在杜光庭的《虬髯客傳》的歷史演義里,那些豪氣萬丈的隋唐英雄們在尚未匯聚到大唐旗下之時,曾有很多人都曾與李世民當過對手和敵人,其中就有虬髯客和紅拂女的故事。結局當然不用說,有趣的是唐王李世民與大俠虬髯客以圍棋為媒介的對話,居然十分生動而歪打正著地呈現出了后世現代圍棋中的一種妙趣橫生的對局現象:
一個草莽英雄毫不掩飾的現實主義精神,就好比棋枰之上慣以取實地的木谷實、趙治勛之流,拼命撈地,見縫插針,居江湖之利,占盡四角,圖謀中原。
一個則好似吳清源、武宮正樹之流,常常毫不客氣地上來便是一手天元之棋,不僅盡顯睥睨四方、舍我其誰的王霸之氣,更是以定鼎中原的神定氣閑的大自信、大氣魄,以點帶面,橫掃**,一朝頓悟,最終化棋為蒼生。
正如故事中的兩個人物各具特色的經典對白一樣,當虬髯客自以為穩操勝券地大笑而語:“吾已布局四子取八方,汝已無地騰挪耳!”李世民則拈子一笑,目視棋枰正中心道:“據天元,乃天道,一子定乾坤!”于是高下立判,所謂大道不可違,圣人之下皆螻蟻,一場以圍棋為背景的爭霸就此眼下云散。
或許,這正是圍棋貢獻給中華文明的另一道絢麗奪目的文學光芒。自大唐盛世之后,唐宋元明清的歷代帝王,幾乎都有這樣那樣的皇帝與圍棋相生相伴妙趣橫生的傳奇。有的驚心動魄,一如前途未卜的少年康熙智擒權臣鰲拜,以圍棋明志,更以圍棋立威。有的則是愛意滿滿,就像棋枰旁的楊玉環,兩眼含情,顧盼流連,看到情郎李隆基局勢不妙,情急之下,巧妙地放開懷抱中的的美犬讓其亂局,從而君臣皆大歡喜。當然更多的,還是皇帝在軍旅生涯和朝堂之余,以圍棋為紐帶,演繹出一幕幕君與臣之間的情誼交織,令人在展開棋枰的一剎那,如臨其境,如嘗甘怡,無盡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