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后來清代焦循對孟子的考據一書《孟子正義》的論述,我們又可以弄清一個根本性問題:遠古神州大地,大凡以某種驚人業藝行走于世間者,人們要稱呼他,大多都要在其名前首先冠之以他的那個驚人業藝。所以,弈秋這兩個字,前面自然也就是專指圍棋,后面才是弈秋這個人的真實名字。不過這里又不可避免的衍生出另外一個學術性極強的問題——“弈”,這個字從字面上而言,到底是專指圍棋,還是泛指那時盛行于世的所謂“六藝”大術數范疇?而且尤為重要的是,在后來的《說文解字》中,“弈”由名詞很自然地變為動詞,但它到底更早于出現在弈秋那個時代之前的來龍去脈并未有片言只語的說明。至于楊雄在他的《方言》中不斷強調說,“圍棋謂之弈,自關而東,齊、魯之間,皆謂之弈”,“斷木為棋,椀革為鞠,亦皆有法度焉”,甚至劉向直接將圍棋譏諷比之為白黑簡心,“弈”、“圍棋”、“博弈”這些最早的圍棋稱謂,至今還是一筆糊涂賬。
相對來說,我還是更喜歡慢慢在歷史長河中不斷蹦出的“手談”、“坐隱”這樣的極富詩意和美感的圍棋代稱,無須一字,便道盡了圍棋的前世今生,美貌與意蘊。
雖然不知何種緣由孟子對圍棋始終有些毒舌,甚至在他的《孟子·離婁》篇章里直接將圍棋劃入“五不孝”的黑名單中,但不可回避的是,他對圍棋的貢獻,卻是極其難得和不可或缺的。
不管是孟子還是弈秋,他們所處的時代已經遠離我們長達兩千七八百年,圍棋的奧秘和真相,只會越來越多地淹沒在歷史的塵埃深處。而孟子在毒舌圍棋的同時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在他或侃侃而談或娓娓道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悄悄為圍棋推開了另一扇神奇的窗扉:
“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
這句話說得很明白,但對圍棋,包含著那個時代的信息卻是彌足珍貴的。那時的圍棋,在大家、高能甚至是圣者遍地的輝煌時代,能夠稱之為“數”,已然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孟子直接借圍棋指出世間事沒有一樣非專心致志而不得,本身就是對圍棋無形中最大的褒揚。
“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簡單明了地指出,弈秋乃是全國無可匹敵的圍棋第一人。不過我們更應該看重的是這句話沒有說出的語言:“通國之善弈者也”,其實不正是從另一個側面佐證了那時的圍棋,應該已經是一種風行于世的游戲項目,愛好者眾多。
“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為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鴻鵠將至,思援弓檄而射之。雖與之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欸,曰非然也。”
這是孟子有關圍棋論述的核心。他用最樸素的道理和對比告訴我們,同樣智力并處于同一個起跑線上的人,成功與否,成就大小,取決定因素的一定是你面對世界的那種態度和初心。不由得便想起尹喜與之相同的一句話,“習射,習御,習琴,習弈,終無一事可以息得者”,或許,這便是圍棋與我們相遇后的那種靜悄悄的力量加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