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永熙元年,公元290年。
晉歷九月,秋。
是年,晉武帝司馬炎駕崩,新君踐祚迄今,還不到五個月。
洛陽,宮城。
一條闊達數十米的青磚石大道,東西向貫穿整個宮城,將之分為南朝北寢兩大塊。
其中的北寢,由南而北,東路主建筑群,依次為皇子居住的承福省、太后居住的弘訓宮;中路主建筑群,依次為皇帝居住的式乾殿、皇后居住的昭陽殿。
東路、中路之間寬闊的長巷,曰東一長街。
此時大致是未正二刻時分——下午兩點半左右,有四人自北寢南門精華門入,正沿東一長街魚貫北行。
前三位,皆頭戴漆紗籠冠,身著青色單衣——都是宦者。
最后頭的一位,廿歲上下,上襦下袴,挑著兩個大竹筐,一看就曉得是個“給使”——雇自宮外的廝役,專門負責宮中的粗活、累活、臟活。
給使不是宦者,下面是有的。
竹筐里頭,綠的綠,紫的紫,白的白……滿滿兩大筐菜蔬。
雖已入秋,太陽依舊毒辣,頭上冒汗,肩膀更被壓的生疼,何蒼天心中哀嘆:“千穿萬穿,咋就穿到了個廝役身上?”
本科畢業一年,小小公務狗一枚,昨天剛剛轉正,今天就被莫名其妙扔到一千七百多年前?
招誰惹誰啦?
就因為和這個廝役同名同姓?
我只是個歷史愛好者,并不想成為歷史——古代史的一份子啊!
走在他前頭的宦者——亦廿歲上下,有點嬰兒肥,略略放慢腳步,跟前頭兩個同事拉開些距離,轉頭,低聲,“阿天,還撐的住嗎?”
何蒼天勉強一笑,“撐得住!”
此君名郭猗。據他說,他是我——哦,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的“刎頸之交”。
口里“撐得住”,肚子里腹誹——
東宮往弘訓宮送菜——太子給太后送菜,這是啥鬼講究?
而且,精華門為北寢正門,送菜,應該是走側門吧?——若走側門,可以少步行很多路呀!
還有,兩筐菜蔬而已,值得幾錢?居然要出動東宮黃門令親自辦這個差?
郭猗前頭那位頭發花白的——徐登,東宮黃門令,東宮諸宦之首。
最前頭那位,是弘訓宮派來帶路的。
進了弘訓宮,一路穿門過戶,終于到了一所偏院——“載清館”。
一進院門,還沒放下擔子,何蒼天便留意到一不同尋常之情形:
正堂階下東首,齊齊整整站著一隊兵士,二十來人,個個頂盔摜甲,手拄長槍。
怪了——
載清館的院門口,只站了兩個小黃門——衛士不在院門口,反在正堂階下?
還有,非但衷甲,而且頂胄?
送菜小分隊入自宮城東門萬春門,就連那兒的衛士,都沒有頂胄啊!
一個宦者迎了上來,“老徐!”
“老陶。”
陶韜,弘訓宮黃門令。
“又玩出新花樣了?”陶韜皺眉,“送廚下吧?”
徐登搖頭,“不行——太子親諭,這兩筐菜,必要呈皇太后御覽的。”
“啊?”
何蒼天心里亦“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