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駿這是在打太子的臉啊!而且……大庭廣眾啊!
可是,他和太子,應該沒什么矛盾呀?他最主要的敵人,應該是強悍的皇后呀!
反倒是皇后、太子頗有矛盾——太子非皇后所出,皇后可不大喜歡她這個做了儲君的庶子。
楊駿和太子,應該同一陣線才對呀!
這……
楊駿愈說愈來勁兒,“此其一!其二——”豎起兩根手指,“古之人君,雖有聰明之姿,睿喆之質,必須輔弼之助,相導之功,故虞舜以五臣興,周文以四友隆!”
頓一頓,“太子為國儲君,本當勤見保傅,咨詢善道,訪逮賓客,得令接盡!可是——”
說到這兒,微微咬著牙,不勝忿恚似的,“前日,我遇到了杜世嘏——徐令!杜世嘏何人,你應該曉得吧?”
“杜世嘏……呃,太子中舍人杜錫?”
“正是!你曉得他對我說什么?他東宮侍講,勸太子‘修德進善’,然而,不曉得哪個混蛋,以針著其常所坐氈中——結果,刺的他鮮血淋漓!”
楊太傅所述情形,著實詭異,真正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哪個敢笑出聲來?
“太子中舍人何職?六品清要!杜世嘏何人?名門之子!就有人敢如此羞辱于他!徐令,為此惡行者誰何,你曉不曉得啊?”
杜錫出身有“去天五尺”之稱的京兆杜氏,老爹,平吳大功臣杜預也。
徐登額頭上的汗,都快滴下來來了,“奴不知……”
“不知?哼!”
楊駿在階上來回踱步,“太子既不能尊敬保傅,親近賓友,沒多少心思時間擺在進學上,那是不必說的了——既如此,平日里,他都在做些什么呀?”
“這……”
徐登額頭上的汗,真的滴下來了!
“你不肯說,我也曉得!”楊駿一聲冷笑,“楊文長須不是瞽者!”
頓一頓,“坊間傳言大約無誤——不過整日在后園游戲罷了!最愛卑車小馬,令左右馳騎——這也罷了,匪夷所思者,是暗斷車馬之鞅勒,以御者、騎者墮地為樂!人或有犯忤者,手自捶擊之!”
我靠……
“還有,”楊太傅再次發出了他招牌式的冷笑,“于宮中為市——也不曉得這個‘市’是不是就擺在什么西園?嗯,于‘市’上使人屠酤,自己手揣斤兩,倒是輕重不差!哈!”
拉長了調子,“謝淑媛本屠家女也,太子此技,還真是家學淵源啊!哈哈!”
謝淑媛,名玖,太子生母也。
楊駿對太子的攻訐已經到了“不倫”的程度——“家學淵源”?請問司馬遹同學難道不是司馬家的而是謝家的人嗎?
何蒼天真的糊涂了!
楊駿簡直將太子的整張面皮都揭下來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認真說起來,若楊駿的指摘都成立的話,太子不過五字——“不堪為人君”!
楊太傅,我本是決定投靠你的,可是,現在,有點兒摸不清你的路數了啊!
明明天清氣朗,但所有人都覺得,眼見就要風雨大作了!
楊駿停下了踱步,話中的嘲諷意味不見了,純出以冷峭鄭重:
“太子幼有令名,武皇帝寄有厚望焉!可是,及長——尤其是正位東宮之后,性行大變,短短時日,何至于此?”
略一頓,便自答,“太子春秋茂盛,品性未定,有此變化,自然是惑于左右小人之諂諛!”
這話……倒不算錯呢。
“太子,國之儲君,保傅賓友皆一時之選,豈容佞邪在側?今日不能不小懲大誡,以為效尤者儆!”
大袖一抖,厲聲道,“劉桃枝!”
階下一聲暴喝,“職在!”——是帶隊的軍官。
楊駿微微揚臉,“拿下了!”
“喏!”
劉桃枝一扭頭,兩個兵士立即出列,直向徐登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