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昌公主確實有理由“切齒于楊駿”,好好一段婚姻,毀于楊駿的構陷;而且,就算想覆水重收、破鏡重圓,但那水、那鏡,卻已不在人間了。
水,永不可收;鏡,永不可圓。
這才是真正的“遺恨終身”!
繁昌公主還有一點比較特別:
公主出閣,都有自己的府邸,但繁昌公主離婚之后,武帝將她接回了宮城——這是心疼女兒,就近照料的意思,因此,她也是“宮城北寢的貴人”之一。
董猛的意思,是通過繁昌公主搭衛瓘的線?
可是,繁昌公主已經不是衛瓘兒媳了呀!
而且,婚是女方離的男方,男方更因此而早逝,搭線?想一想,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繁昌公主未離婚之時,”董猛嘆口氣,“同小姑情誼最篤……”
何蒼天心頭微震,這個“小姑”,豈非就是——
董猛又一次敏銳的捕捉到了何蒼天情緒的變化,“不錯!就是咱們皇后殿下多少年來心里擺不下、也放不開的那位‘衛氏女’了!”
頓一頓,“名瑾,字握瑜。”
衛瑾,衛握瑜。
何蒼天不由看了阿舞一眼,伊人此時的神情、姿態,在其身上是極少見的——臻首微垂,眼簾亦微垂,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大大的眼睛。
董猛繼續,“阿兄、阿嫂離了婚,但小姑同阿嫂倒沒有生分,這些年來,彼此一直往來,這一來嘛,是因為原本姑嫂感情就好,二來嘛,也是同病相憐!一個寡居,一個……唉!而且,都還未來得及生育子女!”
嗯,繁昌公主倒不能說是“寡居”——衛宣過世之時,于她,已經是“前夫”了。
董猛喝了口茶,“至于如何‘往來’呢?阿嫂,當然不能再入衛府,小姑呢,卻也不愿入宮——于是,姑嫂二人,每次相會,都選在白馬寺一精舍中。”
何蒼天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董猛的“計較”了。
“公主每次出宮,去往何處,都要事先報備,如此,才好安排關防嘛!侍郎,我這里得到消息,明天,繁昌公主又要往白馬寺去了!”
“哦?”
“繁昌公主未入釋教,因此,但凡去白馬寺,就必定是同衛家娘子相會——侍郎,其有意乎?”
何蒼天抬手為揖,“多承指教!明日,仆當赴白馬寺,求見公主!”
“好!”董猛還禮,“對了,那個精舍,叫做‘貝葉精舍’,在白馬寺之東苑。”
說罷,站起身來,再一揖,“宮里還有雜務,我就不打攪侍郎了!”
何蒼天和阿舞一起將董猛送出二門。
看著董猛轉過照壁,阿舞轉過頭來,大眼睛亮晶晶的,“明天,你真要去白馬寺?見那個……小寡婦?”
“是。”
阿舞嘆了口氣,“皇后對她,你是曉得的……”
“曉得的——我這是為了皇后。”
“是。可是,就怕……”
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還有,皇后同她小姑,其實也是頗為生分的。”
“她小姑”,自然是指繁昌公主。
“哦?為什么?”
“能為什么?脾性不對唄!先帝十多位公主——十多位小姑,我就沒見過皇后同哪個小姑處好了的?”
這……倒也不算意外。
阿舞再嘆一口氣,“你明天見的兩個女人,都是皇后不喜歡的……”
是……哦。
“皇后那個脾性,有時候,我也吃不太準,不定啥時候就……”
何蒼天笑一笑,“皇后至情至性,但大關節上,清清楚楚,就算不喜,也不至于誤會了臣下的悾悾忠貞。”
“這……說的也是。”
頓一頓,“不過,董猛那里,你倒是可以放心,他是不會向皇后透露這個事情的。”
冰雪聰明啊!切中吾之心思!
“你是說……董猛這個‘計較’,事先,并未請示過皇后?”
“當然!他就是太熱衷了!巴不得大事早成耳!”
頓一頓,輕聲冷笑,“下頭雖然少了點東西,卻也是個想封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