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昌公主推門而出,笑聲猶不絕。
履聲遠去,室內安靜下來。
衛瑾已平復心情,將手向南窗下一讓,“云鶴先生請。”
“握瑜娘子請。”
二人入座,煮水、泡茶,一切皆衛瑾親力親為。
何蒼天的目光,就像被拴在了那雙白的幾乎透明的柔夷上,難以離開。
待衛瑾長身替他斟茶,幽香氤氳,何蒼天才猛然驚醒似的,“多謝!”
衛瑾回坐,靜靜的看著他。
何蒼天無法對視,只好移開了目光。
半響,衛瑾開口了,“云鶴先生此行,所為何來,妾雖魯鈍,也能猜得一二,只是……大約要叫先生失望而歸了。”
嗯?
何蒼天轉著念頭,“握瑜娘子開門見山,倒叫在下免了斟酌躊躇之苦……多謝了!”
衛瑾面上現出一絲笑意,猶如云后探出半邊明月,是……真美啊!
何蒼天收攝心神,“在下接下來的話——其實不知何以為辭——或有冒犯,先在這里請罪了!”
說罷,一揖。
衛瑾欠一欠身,“百無禁忌的,先生請說吧。”
“尊兄早逝,出于楊駿之構陷,怎么,握瑜娘子心胸寬廣若斯,無修此深怨之意?”
衛瑾不說話。
何蒼天有點后悔:會不會太直捅捅了些?
可是,你叫俺“百無禁忌”的呀。
不過,衛瑾面上神色,似無任何不豫之意。
過了好一會兒,輕嘆一聲,“先生說‘不知何以為辭’,其實,妾亦不知何以為辭……”
頓一頓,“家兄酒色之失,并非全為子虛,也不能……盡尤于人的。”
啊?
何蒼天愕然。
可是,繁昌公主“倒楊”心思火熱,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呀?
事實上,何蒼天判斷,以繁昌公主的天分,十有八九,一聽到衛士通傳,就曉得何某之真正目標,不是自己,而是衛瑜,因此,才死活拉住衛瑾“聽壁角”,一俟何蒼天“衛伯玉”三字出口,就一反手將衛瑾“賣”給了他。
一句話,繁昌公主就是要將衛家拉進“倒楊”的渾水里。
由此可見,繁昌公主對楊駿,確如董猛所言,“切齒”。
但若像衛瑾說的,衛宣的早逝,“不能盡尤于人”,繁昌公主又切啥齒呢?
“在下猜想——若猜錯了,盡請握瑜娘子降罪。”
“不敢——但說無妨。”
“在下是這樣想的:以繁昌公主的脾性,似乎不大能容忍郎君在外拈花惹草,大約……有哭訴于武皇帝御前的事情?其本意,只是請父皇訓誡于郎君,望其不再行差踏錯,‘離婚’二字,那是想都沒想過的——”
頓一頓,“孰知,于武皇帝,女兒的哭訴,同楊駿的構陷,堪堪吻合,于是深信不疑,乃下詔奪公主!”
衛瑾臉上,露出一絲訝色。
“事情演變,不由公主控制;更未想到,武皇帝雖答應了她復婚的請求,尊兄卻已憤懣棄世了!這個……覆水永不可收,破鏡永不可圓!真正……遺恨終生了!”
衛瑾臉上的訝色,愈來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