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婆婆笑了聲,淡然道:“姑娘太小瞧我們宮內的脂粉,動手!”
周遭宮娥帶著幾分笑意盈盈向前,頓時將坐在銅鏡前的上官婉兒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人沾水為她潔面容,一人跪地剪她發梢,一人為她清潔脖頸;
一人端來云鬢畫作,在她身后不斷比量;一人捧來裊裊熏香,讓她多帶幾分香氣。
又有宮娥為她輕輕撩起睫毛,細細描畫眉角,還有個不死心的宮娥,總是試圖在她嘴角點兩顆時下長安最流行的紅痣。
待眾宮娥含笑退去,上官婉兒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怎得,就跟自己今日要出嫁一般。
“大人,”采霽端來首飾盒,將那名貴木材打造的木盒打開,露出幾桿玉簪,“您要戴哪個?”
上官婉兒卻笑道:“放下吧,我來挑揀,你莫要過手了。”
“是,”采霽柔聲應著。
上官婉兒看著盒子中的幾根玉釵,淡定的拿起了翠綠的那只,慢慢插在盤起的發髻中,對著鏡子照了照。
側旁注視著這一幕的管教婆婆,略微松了口氣。
“何時面圣?”
上官婉兒如此問著。
管教婆婆道:“再過一個半時辰,就可去殿外候著。”
“那這么早打扮作甚?”
上官婉兒輕聲埋怨著,起身去了書桌旁。
采娥立刻跑了過去,為上官婉兒研墨鋪紙。
上官婉兒握著玉桿筆,略微醞釀,提筆書寫。
一只只方正大字自她筆下跳躍而出,初看覺得并無多少出彩之處,但盯著看一陣,那些字跡宛若活過來一般,宛若其內有道身影翩然起舞,那橫撇掛鉤,宛若舞者伸展的肢體。
寫完一幅,她似乎還覺得有些不滿,將白紙揉成一團扔到一旁,又再次提筆。
“逆鋒起筆,最能得勢。”
她喃喃自語,筆下龍騰蛇躍,嘴角含笑、目光明媚,似是頗為得意。
一旁有宮娥撿起紙團,低頭匆匆離去,將紙團交給了一名侍衛。
上官婉兒提筆書寫,全神貫注,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般細節。
時辰在她筆尖悄然溜走。
……
武府,幾名侍衛匆匆跑來,將已平展開的紙張雙手捧到桌上。
正在一旁張著胳膊,任由幾名侍女穿戴官服的武大人眉頭微皺,仔細盯著紙張看了一陣,扭頭吆喝:
“來幾個懂行的!”
幾名白發蒼蒼的老學究頓時被侍衛帶了過來,圍著那紙張看了陣。
“妙、妙啊!”
“武大人,這幅墨寶若能復原,定能賣上一個高價!”
“這運筆、這巧思,筆鋒好似刀劍,卻又有一股綿柔不絕之意境。”
穿戴整齊的武大人,背著手湊了過來,摸了摸八撇胡,小聲問:“那照幾位先生之見,寫這幅字之人,此時心態如何?”
眾人立刻道:
“方正。”
“平和,但平和之下帶著幾分欲要噴薄的意氣。”
“是個年輕人所寫,有些筆鋒處理還不夠圓潤,但這般更顯珍貴。”
“這么說,”武大人摸著胡須微微一笑,“這人此時此刻,也不會有什么壞心思嘍?”
他目中劃過幾分笑意,轉身走向門庭,又開口呼喊:“關外可有消息傳來?”
有身著鎧甲的男人在旁稟告:
“大人,尚無消息傳來!
“但大人不必擔心,先有機關術士趕過去,昨日又有八百里加急快馬,外加十二站飛鴿傳書,您的指示絕對送到了,此時必已將那家人帶回軍營。”
“好!”
武大人輕笑幾聲,邁步下了階梯。
“備車,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