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想法支撐下,他賭了一把。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海水的重壓和窒息感已經開始同時涌來,當狂鐵感覺自己的意識甚至有些模糊之際,一抹微光竟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那不是身旁這艘“下潛船”所發出的光照,而是來自海底!
海底有東西!
他終于精神一振,拼命讓自己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他努力瞪大了眼睛,終于隱隱約約從那些輝光中看出一些端倪。
那赫然是一片沉默的建筑,一片無人知曉的廢墟——不知在什么年月沉入海底的建筑群高低錯落地分布在海床上,其古老而神秘的建筑風格見所未見,狂鐵有限的知識完全不足以推測出那些廢墟的來歷,他只覺得那些古老的建筑整齊而又美觀,帶著一種他在海都都不曾見過的協調之感,它們或許已經在深海中沉沒了許多年,但……它們背后所代表的文明光輝恐怕絲毫不亞于如今這個時代。
感慨與猜測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船只的震動隨之傳來:這艘大船竟然直接“降落”在了這片廢墟中間的一處空地,直接降落在了海床上!
狂鐵的身體也在大船觸底的過程中結結實實地撞在一旁的船殼上,這讓他險些背過氣去,而不等他恢復過來,一陣怪異的鳴響便突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那聽上去像是清脆的風鈴,又仿佛混雜著許多人低聲的吟唱,那和諧的韻律讓人忍不住聯想起海都中心那臺巨大的差分機利用黃銅和鋼鐵敲打出的旋律,然而二者之間卻又有著明顯的區別——狂鐵在迷迷糊糊中也判斷不出那種區別,他只覺得此刻自己聽到的旋律讓自己格外輕松,甚至稍稍抵消了身體上的痛苦不適感。
而下一秒,在那連續傳來的旋律聲中,大船周圍的海水突然不安地震蕩起來,狂鐵還沒搞明白怎么回事,便感覺到周圍的水壓突然消散——海水盡數褪去,在這片神秘的海底區域,竟憑空出現了一片規模極大的干燥空間!
狂鐵身體一晃,在突然恢復的重力中險些沒有抓穩手中繩索,他拼盡全力穩定住自己的身體,一邊大口地呼吸著一邊瞪大了眼睛,環視著這片他此生都未曾見過的……“奇跡空間”。
海水確實褪去了,甚至在遠處形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分界面,大船如擱淺一般靜靜地臥在干燥的海床上,周圍入目之處盡皆是那些古老神秘的廢墟,而淡淡的微光則分布在那些廢墟之間,就仿佛那里仍然有某種運行中的……上古裝置,在為這片沉沒的城市提供著能源。
“考爾……你當初想警告我的……難道就是這種東西?”
狂鐵輕聲嘀咕著,小心翼翼地順著船殼上的凸起以及手邊能抓到的繩索降到地面。
“可這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在海都附近的水底……會有這樣一片古老的……”
狂鐵的嘀咕聲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突然從不遠處響起,傳入他的耳中。
年輕傭兵迅速在附近找到了陰暗的礁石陰影,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石塊和船底之間,他探著頭向外望去,赫然看到了一個身影正從大船底部的一處開口中走出來。
在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瞳孔幾乎收縮成一個小點。
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那身華美昂貴的禮服——那個來自海都的執行官,那個下令滅口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的人。
他一個人從大船里走了出來,竟然連半個隨從都沒帶。
這一瞬間,狂鐵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他幾乎無法抑制自己想要沖出去的沖動,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在不斷盤旋:他落單了,他落單了……
然而最后一刻,年輕的傭兵還是死死按下了自己的沖動,并小心翼翼地在海底石塊和廢墟的掩護下伏低身子,一點一點地向前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