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先喝茶。”左予求對任平生的話并不感到驚訝,他按部就班地舉杯放在嘴邊,輕輕地酌了一口。
任平生雖然心急如焚,卻不得不按照左予求的指示去做,雖然他舉止文雅、語氣溫和,但卻有一股說不清的力量,讓人不得不傾聽。
這口茶喝下去,任平生意外地發現,茶湯的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味道醇厚香濃,像一條金線,緩緩地通過喉嚨進入食道,進而散至全身以及五臟六腑,好像每一個毛孔都被熨過一般舒暢。
任平生重新提起勇氣,將自己與左筱瀟在大學中如何相識、相知、相戀的往事細細說來,雖然他語氣有些激烈,但左予求只是一邊靜靜的聽著,一邊慢慢地品茶。
待到任平生說完,左予求不知可否,放下手中的蓋碗,悠悠道來:“普洱茶制作最不易,采菁、萎凋、殺菁、揉捻、蒸壓、烘培,最后一道是最重要的,而烘培的關鍵是掌握火候,烘培過重會留下煙氣,喝起來煙撩火烤,有焦苦味;烘培不夠的話又會有水氣,沉悶渾濁,游離不定,入口晦澀;只有掌握了適當的火候,才能制出好的茶餅,但這茶這時候還不經喝,入口雖甜,實則淺薄,缺乏后味,繼而平淡;好茶還需要歲月的沉淀,要經過陳年的存放,才能讓味道厚重起來,才能擁有更多的變化,才能綿柔爽凈、馥郁體貼,這才是最好的茶。”
這一套茶道聽下來,任平生頗受裨益,而且左予求不僅就茶論茶,還有借著普洱之道隱喻人生、情感之意,他原本一腔熱血地想要向左筱瀟展示,被這一盞茶、一番話所攝,居然涼了半截,只顧慢慢咀嚼茶中之味、話中之意。
左予求好像對這一切了然在胸,他一邊品茶,一邊道:
“喝茶是很養心性的事,味道還是其次,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有些事是緩不得,喝下去的那口味對不對,功夫在前不在后,你懂了嗎?”
任平生一臉茫然,他這次上門想要找到左筱瀟,想要挽回他們之間的戀情,但卻遇上了她的父親。雖然左予求對待任平生頗為客氣,但他對任平生所訴求卻置若罔聞,他的話里更是迷霧重重,讓他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左予求只是漫不經心地品著茶。茶很香,沙發也很舒適,氣氛也很好,但任平生卻覺得,呆在這里的每一秒都那么地難受,因為左筱瀟并不在。
終于,左予求將喝完的茶盞放回桌上,立起身來,任平生讀懂對方的送客之意,不自覺地也隨之站了起來。
在走到門口時,左予求主動與任平生握手,輕輕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我雖不是相士,但也通讀《冰鑒》、《六壬課》,你的骨相清貴異人,不為帝王將相,也是名儒大家,只不過命宮中有一缺陷,需戒急用忍、修心凝神,方可避災逢吉,切記,切記。”
任平生點點頭,收下左予求的寄語,帶著難言的失落和惆悵離開左家。
穿越之初,任平生原本信心十足,以為憑借十幾年的閱歷和見識,可以隨意扭轉乾坤,沒想到頭一件事就落個失敗告終,這對他的打擊蠻大的,平生頭次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懷疑。
他渾渾噩噩地向小區門口走去,沒走多遠,好像聽到背后傳來腳步聲。
回頭一看,左家郭姨氣喘吁吁,邁著小碎步跑到面前,她雖然動作很大,但表情卻沒多少變化,依舊淡淡地說:“筱瀟昨天剛走的,左夫人在北美有個演出,她陪著去散散心。”
任平生大喜,沒想到自己在左家沒有探知的消息,卻意外地從傭人身上得到了,他忙問道:“謝謝,這是教授讓你告訴我的嗎?”
郭姨好像預料到任平生會這么問般,不急不慢地答道:“這是筱瀟走之前吩咐我的。”
任平生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他充滿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