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邊的兒子,好像比上次見到時又高了些,兩只眼睛哭腫得像桃子似,一邊哭、一邊還在流鼻涕,時不時吸一下,聲音之大,惹得妻子擰了他一把。
兒子吃疼,哭得更大聲了,妻子硬下心腸不理睬他。
任平生卻見不得兒子哭,看到他難過的樣子早就心軟了,他想伸手去抱兒子,卻驚異地發現,自己伸出去的只是空氣。
任平生大驚,他把手舉到自己眼前,看到的只是面前的人群,他的手好像透明一般,根本不存在。
我這是怎么了?
任平生焦急地往腿部看去,只有地上的泥土和小草,他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身體,卻和撫摸空氣一般,一切都是空蕩蕩的。
我是誰,我哪里去了?
任平生驚恐萬分,他大聲喊叫著,揮舞著,跳躍著……卻沒有人回應他,也沒有人感覺到他,他就像一個隱形人般,不,更像空氣一般,無所依存。
任平生突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他踉踉蹌蹌地穿過人群,就像空氣般穿過一個個人的身體,走到那具棺木前,朝里面看去。
一個面無血色的任平生正躺在里面。
......
“不,不要……”任平生狂喊著,雙手像僵尸般高高舉起,又重重地放下,然后渾身如過電般不斷顫抖,牙關不斷上下磕碰著,發出可怕的聲音。
一雙瘦削卻有力的手抓住了任平生的胳膊,將他牢牢固定在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
“醫生,醫生你快來一下,病人又發作了。”一個女聲急切地喊著,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擔憂和關切。
一臉不耐煩的醫生走了過來,他看了看病人,搖搖頭道:“不必擔心,這是藥物在起作用,高溫是正常現象,燒退了,病就好了。”
“你們只要注意,別讓他把自己的舌頭咬到就好。”
說完,醫生就繼續走到其他病房去,繼續他的工作了。
只留下病房里的一男一女,面帶憂色地看著床上仍然抽搐不斷的任平生。
晚上10點,醫生查完房后,給任平生換了另一種藥物,按他的話說,這次輸液結束后,病人基本上就脫離危險了。
吊針里的液體一點一滴地流進靜脈,病床上的任平生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只是偶爾還會張張嘴,口中不知念叨著什么,說著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立松,你先回去休息下吧,今晚我來看著。”安淇走了進來,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頭,關切地看了看病床上的男人,對著已經開始打呵欠的林立松道。
“嗯,那今晚就拜托你了。”林立松也不推辭,他昨晚值了一個夜班,此時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這些天,林立松和安淇兩個人輪流看護任平生,看著他從開始時高燒不退,整晚說胡話、抽搐,到現在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除了白天發作的那一次,任平生已經有12個小時沒有出現異常,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些天,實在感謝你了。”林立松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對著安淇道。
他平時惜言如金,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今天的確出自肺腑地感謝安淇。
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林立松立馬趕到燕京,這時任平生已經昏迷三天了。
照醫生的話來說,任平生雖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他本人身體抵抗力極差,像是免疫系統受到重大損害般,再加上他本人求生意志嚴重缺乏,所以導致病毒入侵感染,一病不起。
任平生真正的朋友不多,張溫梧的工作暫時分不開身,林立松又不敢把病情告訴他家人,只有安淇,在聽到消息后,毅然向學校請了年假,趕到燕京來照顧他。
要沒有安淇,林立松自個還真的沒法照顧得來。
“你也很辛苦,快去睡個覺吧,明天還需要你呢。”安淇給了林立松一個微笑。
其實她也很辛苦,任平生這些天都躺在床上,除了翻身子和抽搐時外,大小便、擦身子、換衣褲這些私密的事情,都由安淇包辦了。
雖然他們倆的關系早已明確,林立松也不是外人,但一向恬靜的安淇,也顧不得自己人妻的身份,盡心盡力地照顧病人。
再加上一直擔憂任平生的病情,安淇這幾天都沒什么睡,黑眼圈一天比一天地深。
林立松走后,安淇又給任平生擦了一遍身子,然后搬個凳子坐在床邊,聽著病床上的男人口中囈語不斷,看著往日里那張意氣風發的臉龐,安淇憂心忡忡,只能默默為他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