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最擔心的,也是那戶人模人樣的人家,也像張來中那樣地提前投敵。
“那戶人家的人?”
陳公叔瞪了一下眼,不以為意地說道:“已經全部死難了……”
他說話時一向是禮帽半遮面,像個長安來的琵琶女。
聲音到了最后,壓得很低很低。如果沒有安靜的環境,趙子龍幾乎是聽不到的。
“我要去看看。”趙子龍聽了臉色變了變,他突然爆發了一個跟他的刺客身份不諧調的想法來。
“蔣委員長今晚就到了,明天就要召開宴會。”
陳公叔瞪著對方,帶著警告的語氣說道:“他來了,你可要精神點兒。”
“我知道。”趙子龍說完,就準備離開了。
陳公叔自然不會去干涉趙子龍的事情,但還是善意地提醒道,“趙兄弟,你還是不要去看得的好。我都替你看過了,現場太血腥……”
這又是一個壓低了的聲音。聽得出來,陳公叔也壓抑得很,他現在也恨不得將那個鬼子碎尸萬段,之后再倒上黃酒,點天燈!
“我就要去看。”趙子龍與其說是在抗辯,還不如是給自己一個交待。話還未說完,他就悄然離去了。
去前面并不困難,他只是略施拳腳,就輕輕地一躍翻過去了。
一進來,就看到一幕幕殘忍血腥的場面。
首先是這家的男主人,那個潤生的父親。他被射倒在正堂的臺階下,一件長袍直接就被鮮血浸透了的那種。
之后,就是潤生的后媽了,因為她也許只有三十掛零或者更小。一看就是位煙民,她的手里至死都還攥著一根純銀的煙槍。
潤生的妻子,那位二十掛零的少婦秀珍,被殺在臥房里。她白花花的身子旁邊,還安放著她丈夫的遺體。
也就是說,她是在丈夫遺體目光的注視中,被這個日本鬼子活活地給糟蹋了。
做為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趙子龍首先拉過床鋪上的被褥,將她的遺體掩蓋好。
他感到出奇的冷靜,這是一個悲慘的家庭。他總是覺得,是自己帶給了他們噩運!
那名鬼子,就趴在秀珍的臥床上死了。槍管的炸膛,首先弄瞎了他的眼睛,這也是那一聲慘叫的來源。
之后的爆炸就將這鬼子腦顱炸開。
那張新鮮的臥床一邊,沾滿了鬼子的污血。
趙子龍一拍床頭柜,氣得簡直就跳了起來!之后,他突然像頭受傷的獅子一般,在偌大一個宅院里來回地走動,良久都不出去。
陳公叔出現在門口,小聲地警告道:“警察馬上就來了。我認為當下之急,是盡快地跟這件事情脫離好干系。”
“那,我們這些為國家做事的,又算得什么呢?”
趙子龍眉頭一挑,反問道:“明明是我們的出現,惹得這一家被滅門!”
“鬼子都是畜牲。”
陳公叔有些恨恨地說道:“即便他不咬這一戶,也會咬下一戶。做為當下的軍人,我們還是冷靜一些的好。”
趙子龍辯不過陳公叔,他退出那個宅院。
到了一個胡同口,他突然指著前面的陳公叔說道:“陳站長,我向你提一個要求。”
“說,只要不違反黨紀國法,”陳公叔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要殺了那些鬼子……”趙子龍居然被氣得不知所云起來,主要是這戶人家是因他而死,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那也要等到見過蔣委員長之后。”
“不行,你不給我機會,我就自己去尋找!”說完,他大踏步地跑出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