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女孩被帶到餐廳。里昂示意女孩入座,侍者端上同樣一份食物放到女孩面前。女孩在得到允許后,狼吞虎咽起來。
“尼爾,不要驚訝,這個鎮子很古老,還存有頭銜制度,一般的平民只能吃玉米和土豆,一年甚至都吃不起肉。今天,莎莉讓我們的貴賓留下印象,她就值得一頓佳肴。”里昂的合成音回響在空蕩的餐廳。
我看著眼前頭發有些散亂,身上衣物沾染污漬,散發著馬匹味道的女孩感到一陣憐愛。飯后,侍者帶著莎莉去洗澡更衣,我站在城堡的眺望臺上抽煙。葉天走來:“因為你,女孩享受到了本不屬于自己階級的生活,你走后她將再次回到原點。有句話不是說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見過太陽。你覺得于她而言是幸事嗎?”
“人活這一輩子,至少要有個時刻讓自己贊嘆不枉此生。見識過太陽的光芒,才更有面對黑夜的勇氣。”我舉著煙,平視遠方的田野。
“葉天,我在想,如果我是這的農民,能和心愛的姑娘一起在這個鎮子里度過此生。即便默默無名,一無是處,那我也覺得值得。所以說,幸福的定義究竟是什么?為什么我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葉天把酒杯放在粗糲的石頭欄桿上:“我何嘗不厭倦這樣無休止的戰爭,金融圈就像個圍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如果你不是尼爾,是那個農民,今天田間勞作時,見到我們在城堡喝酒吃飯,你也會發出同樣的感嘆,有了心愛的人,為什么還不開心呢?人的物欲是無限的,你永遠不會得到滿足,在追逐的過程里,只會厭倦。”
身后傳來腳步聲,莎莉穿著大地色的毛衣走來。葉天端起酒杯抬手致意,用不太標準的匈牙利語說:“我把時間留給你們。”然后轉身離開。莎莉站在我身邊,我們一同靠在石頭欄桿上平視面前黑漆漆的田野。因為語言的不通,我們并不需要交流,這樣反而更合適。她沒見過摩天大樓,不知道百億級別的對沖是什么原理,沒用過克里斯汀迪奧,沒聽過BillieEilish,和絕大多數都市女孩都不同,我在她的眼里看見了星空。
我們躺在麥垛上,歐洲的夜空比北美純凈的多。麥垛豐收的味道讓人心安,這好像是數千年來人積攢下來刻在基因里的東西。
“我想帶你走。”看著她綠色的瞳仁我說出這句話。想到她初次來到高度文明化的芝加哥會是何等震驚,那里遍地高樓大廈,交通只能靠車和地下鐵,走在街道上,處處是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和打扮時髦的都市女郎。這里沒有匈牙利食物,沒有一望無際的田野,不能自由自在的騎馬,人人都活在一個純金打造的鳥籠里。
葉天的話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該如何帶走一條水里的魚?莎莉似乎看到了我的憂傷,她把頭靠過來倚著我的肩膀,溫熱的額頭靠著我的脖子。
“或許這個地方可以成為我的最后歸屬。”我這樣安慰自己。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不得不在資本的道路上拼殺,浴血后為每一次的劫后余生而狂喜。現在我知道為何華爾街是北美最大的酒精消耗地。人人需要一點希望和大量的酒精麻醉自己,這樣才能活下去,這樣明日的日出才不算刺眼。
“在我還在歐洲的時候,多陪陪我。”我對著眼前的人兒說道。一低頭才發現可愛的人兒早已睡去,星河燦爛,夜幕下寂寥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