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忍搖了搖頭,覺得沒什么意思。
哪天碰著了這個小屁孩,就當做了林端陽的主,鵝卵石統統贈與他便是。
不想再看的徐安忍方要轉過頭,就察覺到了一道和煦的眼神望向自己。
少年再次回頭望向鐵匠鋪,只見原先還低垂遮蓋的簾幕此時已然被人掀開一角,那是陳若渝的父親柳生。
徐安忍嘴角微微上揚,回以同樣和煦的笑容,旋即便轉身入了宅院。
長呼一口氣的徐安忍在院子里挑了塊相對少些雜草的空地。
又是一口長氣呼出,少年像以往一樣,閉上眼睛,馬步橫扎,擺起拳架,想象著身前有一個木人架子,開始一步一拳地練習走樁。
少年之拳樁毫無章法,用不著那些武道宗師來評斷一二,即便是堪堪入門的下三品武夫,也是能勘破徐安忍拳路中的破綻百出。
對于林端陽所說的武道九品,徐安忍從未入門,只是耐著一股性子里帶來的執著勁,練拳走樁一事從未有過松懈。
都說誰家少女不思春,可又有幾人少年不仰慕那御劍憑空的劍仙風姿?不迷戀那一拳遞出,身前無人可立的霸王氣魄?
相較之下,徐安忍好一些,但僅此而已。
娘親早逝,父親遠走,這與林端陽如出一轍的遭遇,不僅僅是兩位少年郎心意相通、互幫互助的原因,更成為了他們心頭上揮之不去的執念。
而如今,林端陽已然是一名乾陽王朝注冊在籍的七品武夫,比起徐安忍來說,更有機會也更有可能去往廣闊的小鎮之外的世界,去茫茫人海中尋找自己的父親......
所以徐安忍練拳,哪怕分寸不進,徐安忍也練拳,往死了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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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的那一場春雨,雨水高低不一地落在鎮子里,跌撒在一切能充當容身之所的“容器”里。
驚蟬巷黃泥路上的土坑是一副雨落水漲的模樣,而在這柳家鐵匠鋪后院的水井里,也是同理。
在那水井之上,有一個通身碧透的珠子,引得周圍井水漣漪陣陣,一次又一次回復輪轉先前渾濁泥濘和清澈見底的模樣。
珠光映照中,有一個周身環繞著霧氣的模糊身影,若隱若現。
定睛看去,是一位模糊了面貌的老嫗。
眼下,一位約莫七尺身高的精壯漢子,正面朝著井水蹲坐,腦袋朝著地面,神色難辨,手心里是一枚形狀品相皆是不錯的鵝卵石。
而在那名身份是柳家鐵匠鋪子主人的漢子柳生身前,正是那一位模糊了面容的老嫗。
蹲著的柳生對身前的奇異變化好似司空見慣,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的意思。
相反的是,那位正不知來龍去脈卻被強行幻化而出的水澤精怪,此刻則是如臨大敵,眼瞅著身前那位仙人居然半蹲在自己身前,便是連先前好不容易才借助聚水珠凝形穩固的身影,眼下也是逐漸有些顫抖,想要跪拜但卻是無法。
“你緊張什么?我這個人沒什么好處,就是好好說話得很......”
蹲在地上看著地面不知想些什么的柳生,出言安慰,同時言語之中亦是包含了仙人口含天憲的道法,以法力助其穩固身形。
聽了身前仙師的話,那道身形才敢顫顫微微開口,
“仙師所喚,是以何事?”
柳生聞言,抬起頭,咧嘴一笑,
“沒啥事,就是悶得慌,想找人說說話,絮叨絮叨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清晨時分再加上節日休憩,本就寂寥無聲的后院,在柳生這句話說完后,更為死寂。
一聲雞鳴啼破天空。
原先還半蹲在地上的柳生,極為迅速地站起身,瞧著不遠處的房間望去,那是自家媳婦正酣睡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