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士姓沈,想來應該不是桃花巷里那沈家戶大家的后輩。
這位沈姓道士是比起吳先生還要早些落戶三合鎮的外鄉人,這點是徐安忍聽酒客們胡亂說起的。
少年略微一思量,便是有了心中的打算:虛游街,這封有些距離的書信是徐安忍選的開頭信。
秣馬厲兵亟待兵貴神速,送信少年撒開腿跑去。
從江畔學塾跑到沈姓道士擺攤在的虛游街,中途要路過福祿街。
在就在徐安忍路過福祿街時,在那棵參天桃樹下的水井處,撞見一個纖弱身影,半彎著腰,雙手搖起轆轤,拎起一木桶水。
打水的少女約莫不過二八芳華,拎起水便往福祿街的一所宅子走去。
臨了門前,少女的雙手正費力地拎著水桶,空不出閑手來推開院門。
仿佛鉆了牛角尖的少女,絲毫沒有放下水桶的意思,反倒是左右環顧一周,下一刻,竟然是騰出一只腳來,惡狠狠地揣在院門之上,隨后便悠哉游哉地將水桶率先放入了院子。
少女明明已經走進院子,卻又回過身探出一個腦袋,再次仔仔細細環視一圈,最后便是在不遠處的,發現了駐足了小半炷香工夫的徐安忍,少女臉色有些羞紅,訕訕一笑,便是閃身進了宅院。
目睹了來龍去脈的徐安忍,默默地在心眼里給那個如今應該已經起身練拳的林端陽,豎上一個大拇指,暗贊一聲,絕配!
如果徐安忍沒記錯的話,那個先前桃樹下打水的少女,應該是福祿街曹家的小姐,名喚學儒。
倘若讓徐安忍記得再清楚些的話,那便是曾經的林端陽不止一次被自己瞧見他,端了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興致沖沖地直奔福祿街曹家大宅。
當然,不出意外的,每次瞅見的林端陽,次次是滿臉青腫回的驚蟬巷......
停住了半晌的徐安忍,最終還是決定走了個遠路,繞開福祿街。
送信的他,終歸不似林端陽那樣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地活著。
不管是先前那個驚蟬巷林端陽,還是如今的七品武夫林端陽,徐安忍皆是自相慚穢,羨慕嫉妒橫飛。
吾本采桑人,怯望羅琦者。
一路上,徐安忍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葉慶之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膽子那么小。這輩子下輩子都是一條賤命”
這種橫豎聽來都是惡心人地話,徐安忍反倒是莫名覺得有些道理,但又同吳先生在學塾里說過的圣人賢言,相去甚遠。
少年忽的提速,仿佛是想要將葉慶之的這句話,甩落出去。
跑了有好一會的工夫,徐安忍遠遠就望見了街角的一出攤案。
要說這位沈姓道士能同那桃花巷董家做生意,那也是真有他的底氣在里邊的。
三合鎮以往也來過不少的游方道士,不過那些道士沒有哪一個是能像這位沈姓道士這般闊綽,擺上一個攤案,并且固定下來。
想當初徐安忍的娘親生病以來,那會的姑且還只能算是孩童的少年,可是沒少和這位順便賣些藥材的沈姓道士打招呼。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再一碰面,居然足足有了七八年。
待到更為走近些,徐安忍這才發覺,七八年的光景,這位沈姓道士的外貌倒是未曾有何變化,只是支棱起的醫攤的一左一右,又是分別新添了一幡和一方收旗,當真算得上一位表里如一的卜卦道士了。
卦棋之上,一左一右分別題了“占卜”“算命”,
占卜在左,算命居右。
徐安忍只覺得應該是如今三合鎮人煙稀疏,逗留居住在此的不是孩童便是上了歲數的老人。治病救命開藥方一事,對于那些半截入土的老人們來說屬實是沒了追求,即便說是有幾個大戶人家支得起這筆天大的開銷,也斷然是不肯讓這種游方道士來糊弄錢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