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過西山,
小鎮,前腳才剛剛送走了晚冬,后腳便又跟上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
如此一來,便是讓本就不太明亮的傍晚,愈發昏暗了。
酒肆名義上是包攬了徐安忍的吃住,當然不會是那種酒客打尖住店用的門面房,不過即便如此,比起驚蟬巷里的泥胚院落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店小二在徐安忍想來,不出意外是掌柜的從本家帶出來闖蕩走生意的,自然的也就吃住隨著掌柜一家了。
至于徐安忍自己,則是和掌柜的商量了包伙食但不要住所。
這樣一來二去的,縱使徐安忍每個月要多磨壞幾雙草鞋,但一想到每個月末又能多入賬十來文的銅錢,徐安忍也是覺得不虧。。
再者說了,自己娘親的令牌,也是需要時時擦拭祭拜的。、
......
今天酒肆的生意沒什么起色,竟然連日過黃昏這個熱鬧時間里,也是門可羅雀的雨打芭蕉樣。
小鎮的百姓淳樸,但俗話說神仙亦有神仙愁,因此雖是過著平平淡淡日子的小鎮百姓,卻也是多多少少有些愁緒還沒能得到排解。
久而久之,仿佛日落一過成了鳴金收兵一般,小鎮里的莊稼漢看著太陽落山,便是撇開農忙出田地,而后的酒肆里,就出現了成群結隊的酒客。
酒客們無外乎是些鎮子里下地干粗活的糙漢子,平日里拉幫結派圍聚在一起,除了像先前討笑說書老人那般的自鳴得意外,剩下的俺臢事不過也盡是些床上小事。
譬如婆娘嫌棄自家漢子懶:不光下地干的活快要養不活一大家子人,連在炕頭上交的“公糧”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抱怨的時間久了,積攢的苦水多了,那整日里累死累活連晚上也不得安寧的“上位者們”,也就免不了來酒肆發泄一通,傾倒些苦水。
因此,這可以歇了農忙的黃昏時候,便是一個絕美絕妙的時間。
可偏偏一日之中的最熱鬧,迎了面就撞上一年之中最冷清,后者自然是要把前面那位“兄貴”碰的粉碎。
料峭春寒,憐得門庭冷清。
徐安忍望了四下空蕩的酒客,便是站起身來,離開了溫酒的柜臺,邁著小碎步,站在了掌柜的算盤前。
老掌柜依舊是自顧自地敲打著算盤,細細地將那賬目,一株一株地盤算著。
聽到響動,老掌柜也僅僅是一微微額首,并未抬起頭來。
其實這便算是打過招呼了,拿錢取菜取酒,兩不耽擱。
柜臺前的少年躡手躡腳地把一疊包的整整齊齊的麻紙輕放在了柜臺上,轉了身便是從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碟糕點,仔細罩了蚊罩。
早春的節氣里是多是些蚊蟲騷擾,少年這看似多此一舉的做法,最是恰到好處。
萬事俱備后徐安忍,輕聲和老掌柜只會了一聲,便是拾綴起了掃帚簸箕。
獨自跨出門外的少年,極為熟稔地裝上擱門的木板,那是一排排的木板片子。
少年一板一眼地裝了上去后,那才算是酒肆打樣的意思。
徐安忍轉過身,過了拐角,來到王老頭宅子大門前。
這時候,提著掃帚簸箕的少年,才發現一場淅瀝春雨過后,王老頭院落的檐頭雪已經消退的三三兩兩,除了個別冰棱依舊堅挺外,已然沒了可供清理的地方。
少年不免有些期待和執著落了空處的難受滋味。
不過徐安忍倒也堅持,踩踏起的春雨和著黃泥,頗為生硬地試圖用手中的掃帚,拍去屋檐下掛著的冰凌。
可惜徐安忍的身高還是不夠高,比起從小相識的林端陽來說,雖然僅僅是晚見了兩年的太陽,前者的個頭,卻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因此哪怕是徐安忍一次又一次地使出吃奶的力氣跳起,距離那片冰凌始終是一線之差。
隔了一扇緊閉大門的老人,此刻正目不轉睛地透過院門看著門外蹦跳不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