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腔馬上上來:“我的半年銀子啊!回家又少不了老婆一頓挨打了!呲……我的銀子啊!心肝兒發顫呢……”
一輛驢車過來,那位劍眉虎目的俊俏少年望著自己老爺這般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著了。
汲黯端坐在驢車上,隨著車輦的抖動,身子一晃一晃的。
他沉著臉,詢問到:“文麒,你查的怎么樣了?”
那位俊俏的少年沖他一抱拳,稍稍低頭彎腰,小聲回到:“大人,那名少年的身份的確蹊蹺。我通過戶曹查之,我大漢并沒有石姓。”
“哦?”聞聽少年這般一說,汲黯了也是吃了一驚。本來以為可以順利查到此少年的戶籍信息,沒想到一開始就有了波折。
“大人,我懷疑他是故意隱瞞了姓名。我便通過城池內早已布下的人手去遍查,得知此人雖說過他是杜縣人士,但他似乎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汲黯一聽倒吸一口冷氣。
“他似乎是突然從某個地方冒出來的。不過,數月前,他是隨著杜縣大戶許家的大小姐一同回到杜縣。”
“許家?”汲黯似乎抓住了一點兒靈動訊息,小小的眼睛里射出了光芒來。
“從許家的人探出口風,許家大小姐去深山狩獵時,被獵戶迷暈了賣于山賊。而石林也恰好被劫掠于其中。還是石林殺了一妖獸后,從山賊那里逃脫出來,又一路護送許家大小姐回來的。隨后,他便流落街頭,不知怎么就混入難民營之中了。”
“有意思!”汲黯聽了后,小眼睛里閃出一絲光芒來。
“一個突然失憶的少年,落入賊寇,舍命救出許家大小姐,咳咳,還真是一段傳奇呢!”
“大人,自從昔陽家開始舍粥后,就不斷有難民失蹤,小的按大人吩咐早已密切監視,沒想到也恰巧觀察到此少年以一人之力放倒七八壯漢,不過,此后便陷入昏迷。昔陽家再次來犯時,他又頻頻示弱,哪怕被辱為狗,也分外殷勤。不知怎的,昔陽家的人竟然一夜之間都患了狂犬病,互相撕咬而死。小人覺得,此少年是故意深藏不漏,抑或扮豬吃虎。小人覺得……”
“講!”汲黯見這一多年的貼心隨從開始了支支吾吾,便鼓勵地說到。
文麒想了想還是繼續回答到:“大人,小人覺得此人城府頗深,而且心腸狠毒,陰險至極。大人不得不防啊!”
“哼!一個小屁孩而已!”汲黯閉上眼睛,隨著車輪在崎嶇的道路上行走,身子一搖一晃,不覺間,之前緊繃的神經逐漸舒緩下來。
“文文弱弱一個少年,卻能憑己之力打敗妖獸,虎口脫險。進入難民營卻能用膽識和計謀驅逐惡犬,能屈能伸。大戶斷了口糧,卻能自力更生,尋找求生之道。萬人聚集,卻能如村居,規劃治理,井然有序。難民之難在于惰性不改,他一個娃娃,卻能做到這一般,確實是非常人之才能。此娃娃乃臥虎藏龍之人。你萬萬不可以惡性識人,而要接近他,與之交朋友。往后數年,你自會知道亞父的苦衷的。”
“是……大人……父親教訓地是!”文麒抱拳點頭,之后便默默地跟隨著驢車緩緩前行。
汲黯瞥眼瞧了瞧身旁這位快及弱冠的男子,還是篤定地點了點頭。
他心說:“一晃竟然快二十年了!當初我從路邊撿到他時,他還赤身躺在草堆里哭叫,我心疼他是一條生命,才撿拾回來。沒想到他竟然一下子長大了。我教授你學問,卻不能給你多好的前途。以后的路還是要靠你自己走了。你若把握住機會,傍上這位奇絕橫才的少年,不,這位皇子皇孫,就是爬上了這棵皇家大樹,一定會有個好前程。”
此時的晚霞已接近尾聲,黑色逐漸爬升到了本來紅彤彤的云朵上去。
車輦吱吱呀呀地響著,在空曠的山野里久久回蕩。
行路人各懷心事,卻有著共同的惆悵——那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