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摸驚出了冷汗。他心說:“糟糕!我竟忘了昨日已經將彈弓給了狗三兒。今日一高興,竟然忘記了給他索要了!”
不過,石林的腦子轉得飛快。
任昔陽先森怎么暴跳如雷,石林還是悠然自得地輕吹竹筒里的熱騰騰的蒸汽。
“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竟然綁我的兒媳,斷我兒子的命根子,讓我昔陽家斷子絕孫不成?你這個人渣,我今天非要手刃了你不成!”
石林輕輕地放下竹筒杯,微微瞥頭,淡淡地說了一句話,差點兒氣爆了昔陽先森,更讓昔陽家的家奴們面面相覷,心里紛亂。
這句話便是:“請問昔陽家的,你是什么軍制官銜?竟然帶刀帶刃帶軍馬,你們是不是早已有了謀反違逆之心了不成!”
石林本來就是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借助一些有用沒用的話語試探一下,拖延對方。
好借此機會,得以尋找其他辦法。
但石林也并非無的放矢。他印象中,漢武帝焚書坑儒,實行的是思想禁錮,就怕有雜音評三論四。離漢朝不遠的秦朝,實行的是最為嚴苛的沒收兵器制度。
像昔陽家這種大戶,既非官差又非軍隊將士,怎么會有裝備精良的武器呢。
石林說完這話,只見昔陽先森先是一愣神,他的家奴也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遠在柿子樹下的劉徹,本來正陶醉于評書的關鍵情節不能自拔,更是恍恍惚惚,他看臺上的石林,猶如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劉據。
那般精明伶俐,那般可親可耐的模樣立馬喚起了他對兒子的種種回憶。
因為小人讒言,他錯以為劉據要造反爭奪皇權。在自己強硬措施下,逼得兒子自刎而亡。兒子的家人更是慘遭滅門。
這么多年過去了,歲月轉頭空,是非卻塵埃落定。
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尚“武”,一輩子跟匈奴死磕,跟造反者死磕,跟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死磕。
到頭來,竟然把嚯嚯屠刀架到了自己的親人身上。
長刀一揮,親情全無。
晚年的自己尤其感到孤獨。
時間越久,他對錯殺兒子的悔恨就愈加濃烈。
雖然建了思子宮,但兒子已錯殺,天下人對自己的心早已有了譴責。
就像當年壺關三老令孤茂上書寫的《訟太子冤書》:“皇太子本是漢朝的合法繼承人,將承繼萬世大業,執行祖宗的重托,論關系又是皇上的嫡長子。江充本為一介平民,不過是個市井中的奴才罷了,陛下卻對他尊顯重用,讓他挾至尊之命來迫害皇太子,糾集一批奸邪小人,對皇太子進行欺詐栽贓、逼迫陷害……”
一番責怪聲有猶在耳。
這些聲音何嘗不是天下人對自己的指責呢?
但是,自從見了石林,壓在心中多年的郁悶竟然驟然抒懷了。
劉徹心中篤定,這是上天在拯救自己,遣送劉據的魂靈給另一人,讓自己免遭內心的痛楚折磨。
劉徹心里自然大為高興,心氣兒也順多了。
除了這份情愫,劉徹更是被石林的才華所折服,深陷故事不能自拔。
結果,這等平日里難得的雅興突然被一伙不明人士給叨擾了,心里直犯微怒。
本來,出宮殿的時候,他下了口諭,誰也不準揭穿他是當今陛下的身份,連他自己也不準。
之所以這般安排,就是為了讓自己享受一把單單純純、清白老百姓的天倫之樂。
沒成想,半路殺出來這么一幫讓人掃興的家伙。
正在醞釀悶氣的劉徹一聽石林說到平素一個大戶竟然擁有軍械,頓時火冒三丈。
劉徹將手中的水杯“砰”地一下子哆到了石桌上,嚇得霍光和張歐渾身一哆嗦。
汲黯一直暗自觀察劉徹的表情變化,倒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
他見到劉徹這般表情,立馬扭頭瞧了瞧站在身旁的文麒。
文麒會意,立馬飛身起來朝石林奔去。
霍光也不示弱,扭頭朝一旁的丙吉一瞪眼。
丙吉趕忙朝喬裝打扮并埋伏在四周的衛隊人員揮了揮手。
他們立即分成兩股人馬。
一股人朝劉徹這邊圍攏過來,防止昔陽家那邊沖撞過來。
一股人散入人群,朝著石林方向奔襲而去。
而此時的昔陽先森則咬牙切齒地怒吼一聲,舉著大刀朝石林劈去。
“奸兒,我肉你祖宗!快拿命來!”
“嘭!”遠在柿子樹下的劉徹一聽這話,立馬氣得將水杯砸在了石桌上,叱責一聲,“他在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