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要求保肢,這最多是個行政壓力。而譚俊倪現在需要盡快截肢以拯救生命,這是科學判斷。
在人命面前,行政壓力不值一提。畢竟人命才是最大的政治——至少在中國的社會體系里,沒有什么比生命更加重要的。
作為骨科醫生,鄭國有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為譚俊倪行保肢術。理由也很直接,這條腿接回去沒有任何恢復功能的可能性,同時還會讓譚俊倪為之付出極大的代價。這種代價可能是時間,可能是精力,可能是他原本就不怎么豐厚的薪金,甚至可能是生命。
不管作為醫生,還是作為一個過幾年就要退休的老人,鄭國有都堅決反對為了一條腿付出這么大代價。但如果行截肢術,譚俊倪的性命基本可以被視作安全。而且盡早截肢,還能讓他盡快開始適應假肢,之后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相對來說也更容易一些。
原本鄭國有還覺著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宋文也是個醫生,而且還是急診醫學上的專家。她怎么也不至于搞不清楚這里面的輕重緩急——這種事情,一個搞不好那就連命都沒了,怎么還能硬頂著先要保腿?
和宋文說了兩句之后,看著院長一副中了邪的樣子,鄭國有心里的火“騰”的一下冒了出來,他把宋文叫到一邊,就是打算再心平氣和的討論一次。要是她還繼續犯渾……鄭國有都有心思直接把工牌往地上一扔,直接辭職算逑。
如果一家醫院的院長,連這種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楚,那這家醫院也真就算是干到頭了。
心里雖然有這種念頭,但鄭國有還是覺著心里一陣悲涼。之前看新聞的時候見到有些醫院推行什么狗屁微笑服務,強行要求醫生護士不得在接診的時候戴口罩,他還替這些同行們感到不值。沒想到,現在這種事情就輪到自己頭上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在角落里,宋文看上去冷靜了很多,她盯著鄭國有問道,“是不是接不回去?”
“是沒必要。”鄭國有沒想到宋文居然會直接說這個話,“這接回去就是塊好看一點的爛肉,啥功能都沒有。他還得冒這么大的風險……”
宋文打斷了鄭國有的解釋,她盯著鄭國有道,“手術室里,一切以你為準。你做決定就行。”
“哪怕是截肢?”鄭主任有些奇怪為什么宋文會有這么矛盾的表現,但現在的重點并不在這里。“你要讓我做主,這人一推進手術室,我就得把他腿給截了。”
“你決定就可以。”宋文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然后低聲道,“我的姿態已經做完了。”
鄭國有又看了一眼宋文,然后才嘆了口氣搖頭道,“搞這些彎彎繞繞干什么……”一邊搖著頭,他一邊走到了劉堂春身旁,開始安排手術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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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脫完成,小田,你過來縫皮。”鄭國有舉著手術刀,往后退了一步。他對自己這次手術的用時不太滿意。以前的巔峰時期,老鄭做一次髖關節解脫術只需要二十五分鐘。而現在……連切帶搬,整整花了四十分鐘才進入縫皮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