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侄是個早產兒,他出生時胎齡只有31周,體重不到1500克。但孫立恩不是兒科醫生,對這方面的知識幾乎是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表侄會出現這種情況——尤其是在常寧市婦幼保健院已經給孩子使用了肺部表面活性物質之后,表侄的情況仍然沒有明顯改善。
婦幼保健院給孩子下了病危通知,情況不容樂觀。也正是因為這樣,王彩鳳才會著急上火甚至給孫立恩打電話求助。并且在當地醫生的要求和建議下,使用了新生兒轉運車作為移動手段——理論上更平穩的移動方式還有借助高鐵的新生兒轉運倉,但今天從常寧到寧遠的高鐵已經沒有了。如果要用轉運倉,那就得等到第二天早上八點。
如果不是因為氣象不穩定,而且他們已經到了高速上,孫立恩動過要不要請紅會出動醫療直升機進行轉運的念頭——一小時八萬塊,雇一架直升機飛一個來回的錢他還是出得起的。
孫立恩很清楚這個孩子對于表哥的意義。舅舅走得早,哪怕舅媽再怎么努力,童年喪父的痛苦仍然是巨大的。表哥和表嫂在一起以后好不容易有了走出陰影的跡象,要是孩子再出點問題,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你要不要稍微坐一會?”在大廳里值班的保安梁哥看著孫立恩像一頭被栓在磨上的驢似的,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看久了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頭暈,“孫醫生你這下了班不回家,在這里繞圈圈干啥?”
“我……我等個病人。”孫立恩拒絕了梁哥的好意,看了看門外,又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嘆了口氣。“我表哥的孩子,從常寧那邊轉院過來的。”
“孩子啊?多大了?”保安梁哥拎著塑料凳,手里捏著保溫茶杯走了過來,分體式的保溫杯可以用蓋子做杯,他朝著蓋子里倒了一杯熱茶,向孫立恩遞了過來,“先喝口茶冷靜冷靜,人都還沒到醫院呢,你這么使勁晃悠有啥用?”
孫立恩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感激的向梁哥點了點頭,然后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說不緊張……哪有那么簡單。”
梁哥接過孫立恩遞回來的空杯子笑道,“你這就叫當局者迷。咱們四院是個啥地方?你要對咱們醫院有信心吶。”他把杯子扣好,指著門外道,“這種天氣,高速上車也開不快。為了保證安全,他們在路上開的慢點那是肯定的。”
和梁哥稍微聊了幾句后,孫立恩確實心里平穩了不少。他正準備和梁哥再說兩句,卻聽到了身后傳來一陣噪雜聲。似乎有患者家屬和別人發生了沖突。
梁哥像是被針扎了似的跳了起來,把保溫杯往桌子上一扔,拎著警棍就沖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著,“有啥話好好說,別吵架!”
在醫院,尤其是在四院的搶救大廳里,類似的爭吵其實經常出現。畢竟自己的親人還躺在搶救室里生死未卜,家屬心急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孫立恩瞇著眼睛看了看發生爭吵的地方,一個年輕的女人正拽著一個中年人的脖領子,大喊大叫著。
“是你開車撞了人,你怎么能說自己沒錢呢?”那個年輕女人哭喊著,“讓你交兩萬塊錢的押金,你一個開寶馬的,怎么有臉說自己沒錢?”
“我就是沒錢!”那個中年人臉漲得通紅,“放手!”
孫立恩看著爭執著的兩人,心里的感觸五味雜陳。
手里的電話忽然又響了,孫立恩馬上接起了電話,那頭是王彩芬的聲音,“我們已經下高速了,導航上說,大概十三分鐘后能到醫院。”
孫立恩聽聞后立刻轉身向搶救室跑去,“知道了,你們直接走搶救通道,我去請兒科醫生接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