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里的氣氛很緊張,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平時就在這么高強度的環境下工作,還是因為我的傷勢特別嚴重。上車之后我倒是放松了不少,腦子里甚至可以開始胡思亂想了。
“顱腦外傷,沒有意識,左腿開放性骨折,送二院他們肯定不收的,直接報給四院!”我勉強能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人正朝著駕駛室里喊道,“直接往四院開!”
等會,沒有意識?我猛然一驚,不對啊,我還醒著呢!
我試圖驅動根本沒有反應的喉嚨大喊,結果自然是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拍肩和語言呼叫沒有反應,對疼痛也沒有反應!”那個身穿深藍色衣服的人先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大聲喊了兩句后,又用一根似乎是金屬外殼的筆在我的手指甲上用力壓了兩下。疼是很疼,不過還比不上從我腿上傳來的疼痛感。說實話,我對于腿上的疼痛已經不是特別在意了,比起腿上的感覺,我更害怕的是,面前這個看上去就很不靠譜的急救車醫生當我已經死了,回頭把我直接扔到什么太平間,放一晚上再直接燒掉……對了,我不會是已經死了吧?
“心率131,血壓95/60,他失血過多,應該是已經休克了。”深藍色衣服的醫生很快解除了我的顧慮,至少他不至于把我當成死人,“王哥,再開快點!”
“我他媽油門已經踩進油箱里了!”駕駛室里傳來了一聲怒吼,“寧遠早上的交通怎么他媽的比首都還塞啊?!”
車身劇烈晃動了兩下,然后就是一陣更劇烈的顛簸,我甚至以為自己所在的救護車遇到了什么嚴重交通事故即將翻覆。說真的,要真這樣,那大概就是我應該在今天去死——十幾分鐘內,兩次嚴重交通事故,不知道我到底干了些什么缺德事兒,真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還好,車沒翻。再顛簸了幾下后,車輛一腳急剎,停了下來。我聽到自己腳旁的汽車尾門“咔嚓”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然后就是忽然涌進車廂里的人聲。“你他媽的不要命了?直接從綠化帶碾過來?是剛才預報的那個脫套失血休克吧?”
“沒錯!趕緊推進去!”深藍色衣服的這個醫生似乎對于司機王哥的異常舉動已經習慣了。他和其他幾個人把我從車上推了下去,然后,我看到了藍色的天空,綠色的半透明塑料雨棚,一個特別高的大廳,以及灰白色的天花板。在通過了一扇銀色不銹鋼門后,我被人推到了一張床旁。
“來,三,二,一!”我身下的床單在一群人的口號聲中被抬了起來,然后我被放到了一張稍微軟和點的床上。
“建立靜脈通道,來一針去甲,7萬單位的右旋糖酐五百毫升快速輸注,查驗血型,馬上止血!”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我左腳方向響了起來,“左腿股骨開放性骨折,伴脫套傷,上監護!請骨科和神外來會診。”
這人的聲音聽起來挺胸有成竹的,至少應該是個中層管理吧?
“止血手段不夠強硬,再上兩根止血帶……”他的聲音忽然停頓了,另一個聲音壓低了聲音問道,“不會又是個大佬吧?”
“無聊的事情不要在這種時候說。”中層管理怒道,“聯系影像科,讓他們準備CT……”他頓了頓問道,“血型出來了沒有?”
“A型,RH陽性。”在我的右腳邊,一個女聲匯報道,“已經從血庫那邊取了800CC,不過都是冷凍的,正在加溫器里……”
中層管理怒道,“收縮壓都掉到70了還等加溫器來得及么?人工加溫,然后加壓輸注!”
人工加溫是什么?我其實蠻好奇的。不過……頭動不了不說,我連眼球左右轉動都做不到。
“昏迷評分3分,深昏迷。兩側瞳孔不等大,左側兩毫米,右側一點五毫米,對光有反應。”另一個有些年輕的醫生用筆形手電在我眼前晃了晃,朝著我的左腳方向匯報了一堆我聽不太懂的詞匯。
“深昏迷,可能有腦疝。”中層管理念道了兩句,“家屬呢?”
對了,我……我的父母雙親,我的老婆,他們,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