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里住了好多天。
一開始,每天我的父母和妻子都會來醫院探望我。他們會和我聊一些我根本不記得的事情。這讓我感覺多少有些尷尬。后來,他們開始交替出現在ICU里。三人換著出現,在短暫的一小時探望時間中,偶爾和我講講最近的新聞和故事。再后來……他們開始隔一天來一次。而且說話時候也明顯帶著有些急躁的感覺。
我大概能猜到,家里的經濟狀況出了問題。
“住在這里,治療費,很貴吧。”孫醫生最近出現的頻率也降低了下來,而且他看上去似乎很累的樣子——這個醫生最近幾天仿佛一直沒怎么休息,臉上全是胡茬。
“肯定不便宜啊。”孫醫生嘆了口氣,指著我面前的屏幕,“光為了讓你能說話而調來的這套設備就價值十幾萬。其他的治療費用也很高……平均下來,你一天的費用就好幾萬呢。”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重癥監護室的費用很高,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但我卻沒有想到,費用居然高到了這種地步。
說起來……我之前從事的工作收入居然這么高的嘛?這ICU里我住了十幾天了吧?
雖然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想來一場腦部手術,一場接腿手術,光是我有印象的十來次核磁共振檢查,再加上十幾天的重癥監護室治療,這怎么不得花個一兩百萬?
我原來有這么多錢?
原來有……現在恐怕沒有了吧?
孫醫生走了,我老婆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好像遭了很多罪。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十幾天的眼球打字讓我說話的速度快了不少。比起之前大喘氣的感覺,現在聽起來雖然仍然充滿了“機械感”,但至少能聽了。
“最近沒睡好。”她朝我露出了一個笑容,但仍然充滿了勉強。“你今天怎么樣?”
“老樣子。”我想嘆口氣加重語氣,但完全做不到。“你,是不是,沒錢,了?”
她看上去一愣,然后有些慌亂的搖頭,“怎么會,沒有的事情,你不要亂想!”
嗯……確實是沒有錢了。我的頭被護士們刻意稍微向左偏了一點,正好可以看到她的所有表情。她在短暫的愣神中,還有明顯的惶恐和擔憂。這明顯是被我猜中了原因才有的表現。
在心里嘆了口氣,我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在,華行,有,賬戶?”
老婆的表情忽然變得敏銳了起來。
“你,別,和我,生氣。”看來她是不知道。不過她這個樣子倒也不奇怪,自己老公背著自己開了個賬戶,里面還得有不少錢。只要她腦子還在正常運作,而不是像我這樣出了一堆問題,那她一定會琢磨一下——我到底開這個賬戶是為了干什么。
“卡,在,我的桌子里。”與其費盡力氣,用眼睛打字向她解釋,還不如用我現有的記憶,告訴她我沒有異心。“密碼,是,你的,生日。”
她的表情忽然溫和了下來。也對,哪個男人會把自己用于出軌的資金賬戶密碼,設置成自己老婆的生日呢?
“里面,應該,還有些,錢,你,先把錢,取出,來,應急。”我緩緩道,“具體,有,多少,我也,不記得,了。”
我是真不記得里面有多少錢了。不過我隱約能記得,這個賬戶成立了有些日子了——最少也應該是在夏天的時候。因為我記著,當時去開卡的時候是一個極其悶熱的下午。我坐在銀行的大客戶區里,擦著汗,特意把老婆的生日設置成了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