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新華的聲音很惶急,而那兩個中年人則看起來有些無奈。一開始打電話的那個做著手勢,試圖讓錢新華冷靜下來,“錢師傅,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這么激動……”
“那是我的兄弟,是個,是個……”錢新華的聲音生澀刺耳,仿佛根本無法理解為什么對方會提出這種提議,“是個人吶!”
孫立恩皺起了眉頭,他和一旁同樣警覺起來的保安梁哥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始朝著那邊慢慢靠了過去。
“錢師傅……”那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你看看我們兩個,在我們得知周師傅受傷了之后,連衣服都沒換就從工地上過來了。我們看起來像是不在乎他性命的那種人么?”
錢新華皺著眉頭看著這兩個帶著安全帽的男人,有些警惕的沒有說話。
“這種事情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處理過,畢竟工地上工作,確實有各種各樣的風險。”中年男人繼續解釋道,“我們沒有任何想要把事情遮掩過去的意思。現在這么干,公司也罷我們也罷,會被勞動部門和安監部門罰死的——說不定還要因為這種事情坐牢。”他很誠懇的攤了攤手,“按照規定和合同上的約定,我們會為因公受傷的員工支付最高不超過二十萬元的治療費,如果是因公殉職的話,賠償金是六十萬。”
這是一個很高的價格,雖然聽上去很讓人心里不舒服,但是一條性命如果真的以金錢來衡量其價值的話,對一個普通的支模工來說,六十萬已經是一個可以被稱之為“非常慷慨”的價格了。
“但是這次事故,周明自己也有責任。”中年男人有些無奈道,“他沒有按照規定,在高空作業的時候使用安全系纜保護自己。這是違規行為——按照公司的相關規定,他的賠償金應該減半發放。同時,領班和工程經理會被直接開除。”
錢新華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以接受,畢竟領班和工程經理是他們兩兄弟在工地上最常打交道的管理人員,尤其是領班——他和錢新華兩兄弟是同鄉,而且在周明被串在鋼筋上,而錢新華不知所措的時候,是領班和工程經理組織的初步救援。
從個人感情上,領班和工程經理對錢新華而言,既是朋友也是恩人。以他的樸素的心理,實在是不能接受兩人因為自己和兄弟而受到開除這樣的處罰。
中年男人似乎也看出了錢新華的猶豫,他想了想說道,“不過……出于人道主義考慮,同時也是因為公司在惡劣天氣下的安全措施執行的還不夠到位。這次周師傅的事情,我們可以不按照個人違規處理——這個錢師傅你可以完全相信我們,不管是我還是黃工,都是有這個權限的。”
那個被稱為“黃工”的人也點了點頭幫腔道,“我們確實也想給你們幫點忙,所以才有這種提議——哪怕我們全額支付,20萬的治療費用也未必足夠完成這么大的手術。如果按照治療費用支付,你自己拿不到一分錢。可如果你決定……停止后續的治療,我們就能直接把六十萬的賠償金都給你。”黃工的表情顯得很誠懇,“要認定為因公死亡,他應該在出事故后的4時……”后半截話,黃工沒說出來。
因公死亡認定標準有規定的法律條文,當員工在工作崗位上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因傷死亡,又或者在治療的4時內死亡,可以被認定為因公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