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打探來的消息分為壞消息和好消息兩部分。好消息是,孫立恩很快就能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朋友胡佳了。而壞消息則是,他得為此專門跑一趟波利坦維亞——而不是在寧遠國際機場拉出一條“歡迎我家領導完成對波利坦維亞醫療系統指導任務歸國”的橫幅就算完事兒。
波利坦維亞……今年年底?孫立恩頓時覺得胸口上有了一塊重物壓著似的,別的都無所謂,自己胳膊上這條傷疤今年年底恐怕消不掉。
“劉主任說,波利坦維亞那邊的醫療系統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加脆弱一些——當地的醫生缺乏訓練,而且由于長期缺乏系統性的醫療體系支撐,當地居民有不少人疾病進展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帕斯卡爾博士是參加過醫生無國界組織的,他對于非洲國家極其匱乏的醫療資源也深有體會,“劉主任的想法是,讓你和年底啟程的國內捐贈物資一起過去,然后在當地做一做診斷。一方面能夠幫助當地的醫生盡快適應新的醫療器械和資源,另一方面也能提升一下自己的水平——那個地方簡直就是疾病進展的博物館。”
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的人口數量,在這種人口基數下,任何一種罕見病都會被放大成非常龐大的群體。但中國的醫療資源相比較非洲國家還是要充分許多的,尤其是長期的相對廉價醫療覆蓋下,基本大家都是稍微有些不適就會選擇自行購買藥物或者直接去醫院看病。因此,要看到某種疾病的全部進展實際上非常困難——幫助生病的同伴,或者因為身體不適而尋求幫助是人的本能。而早期介入,也就導致了很多時候臨床醫生根本沒有機會去面對發展到終末期的疾病。
而有些疾病隨著時間進展,會表現出和早期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最典型的就是梅毒——早期梅毒以皮膚缺損為主要特征。而終末期則會轉變為梅毒性腦病或者梅毒性肝病,累及眾多器官且癥狀各異。
雖然說人家是疾病博物館這顯得有些……冷血且不人道。但這話確實也沒有說錯,至少在波利坦維亞,在劉堂春所在的大馬拉維區域中,覆蓋數百萬人醫療的最高級別醫院所擁有的的最先進的診斷儀器,只不過是一臺生產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X光機,以及一臺中國產的臺式光學顯微鏡而已。
這個區域里的各個部落和村莊中的居民,基本生活在無醫療保障的情況下。如果生了病,那只能選擇自己扛過去。如果扛不過去……那在大馬拉維區域的某個偏僻角落中就會多出一座矮矮的土丘。
上千年來,一直如此。
對于可能要去非洲,孫立恩一開始有些驚訝,然后就只剩下了擔心。原因也很簡單——他的執業醫資格證恐怕也得年底才能下來。而相關的手續要怎么辦,怎么以執業規培醫師的名義去非洲開展治療活動,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倒是覺得,你去一趟沒有什么壞處。”帕斯卡爾博士用手輕輕點了點桌子,一幅街邊老大爺準備給小年輕講講人生經驗的樣子,“你接觸的病人越多,病癥越奇怪,那以后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就越不容易慌——當然,你現在這狀態已經比很多主治醫生都強了——但是人總要想辦法進步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