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叫著讓爹爹將她放在地上,屁顛顛地去走向那小少年,問道“何事如此難過?”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見是個年紀尚幼的孩子,止住了哭泣,怯生生地答道:“我母親去世了,這是她留給我的珠花,可惜被我弄壞了。”
“就為這事?”她笑著說道。
“這可是她唯一留給我的物件了,這天上地下,我再也尋不到她了。”說著小少年又掉起了眼淚。
她用袖子給他擦了擦眼淚,蹲在地上說道:“別哭了,這樣,我幫你修你珠花可好,三日后,我在這地方還給你一個完好無損的。”
那少年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手中緊緊攥著那珠花。
她見他不語,笑著道:“我是李府的雙雙,答應了你一定做到。你看那邊站著的是我爹爹,是當朝的官員,總不會騙你的。”
那少年見她眼神澄澈,單純無比,身著綾羅,是個富貴人家的千金,想必不會為這個小物件誆自己,一番猶豫之下還是伸出手將珠花遞給了她。
三日后,雙雙回來尋找,卻沒有發現少年蹤跡,尋人四處打聽依舊未果。
而后的許多時間里,她都藏著這樁心事,設想了無數種可能,難道他是出事了,當日見他衣衫襤褸,可是病死了,呸呸呸,興許是有別的事吧。就這樣,她為這個物件明里暗里尋了他五年。
直到前年,她入宮時偶然見到一畫師,發現竟是當日少年,喜不自勝,詢問身邊侍女,方知原來是官家親授畫技的弟子王希孟。自此這個名字就被她記住了,數次央求父親帶她入宮,但都未能得見。不是他剛好外出游歷,就是被陛下召見去繪制什么勞什子畫。
直到那日大雪,她獨自溜走跑到明月樓,正逢子末,她無比驚訝,曾經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少年如今已經玉樹臨風,她頑皮地同他打招呼,期待他能認出她,但顯然,并沒有。
不但如此,他對她頭上的珠花也毫無印象,她摘下來送還給他,他竟然也沒有絲毫懷疑,那珠花根本不似少女所帶之物,因為那珠子實在太大顆了,戴在頭上頗為吧協調。
她不明白五年的時光里,他如何就不記得了,她只知道他是由宰相蔡京帶入府,又進獻給陛下的。
她想著:算了,東西還了就好,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幼年喪母本是悲涼事,他若是真因什么緣故忘記了,倒也是福氣了。
或許是初次見面時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或許是她多年尋其未果的執念,在這短暫的青春時光里,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占據了她的思維。如今再相逢,自己雖長大了些,但他已經長成了一翩翩少年郎,還是名震汴都的天子門生。
偶然間她在父親書房見到一《游春圖》,發現其繪制春景生動逼真,草木皆有情。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當時知道是宮中畫師王希孟所作,沒承想竟然是他。便感慨真是緣分使然,他的物件總是在自己手里。
一念起,便再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