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與溪音一別,子末更堅定了自己的計劃。成日里也不外出,一心在明月樓中作畫,但內心卻常常不能平靜,自從上次夜宴上他見到她在趙佶懷中,就不免要聯想到美人承歡的情景,內心痛楚萬分,甚至有些不像從前的自己。
曾經的他,是個朗月清風的少年郎,不為權勢功名,不為金銀富貴,一心作畫,游歷人間,山川河流皆自然,他以為自己一生都可以如此瀟灑度過,一生只做好這一件事,便已足夠。面對他人的贊美,他往往笑而不語,面對宮女們的愛慕,他視若無睹,感情一事從不放在心上,面對周圍的爾虞我詐,他亦能明哲保身,知世故而不世故。鐘良常常夸贊他是個好人物,讓人欽佩,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但偶爾也覺得自己的確是個這樣的人。但如今,卻不是了。
他面對自己的真心,發覺自己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凡夫俗子,面對絕色佳人,他也會心動不已,甚至有幾分理解了自己的老師,當今官家趙佶。他為自己產生的淫邪,嫉妒之心而羞愧,自省。明知她已經是他的嬪妃了,卻仍舊生了覬覦之心,且認為這一切理所應當,還冠冕堂皇地認為自己是為了溪音的自由和幸福,難道自己沒有片刻的私心?
這樣的思想幾乎吞蠶食了他的靈魂,這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議,連自己都難以置信。
“我竟如此,又當如何?”
阿莫的茶水遞上來,也不知他家郎君所言何意,卻忍不住調皮插嘴道:“應當先飲茶。因為郎君口渴了。”
子末接過茶,一飲而盡,只覺干渴的喉嚨舒暢了一些,“是啊,口渴需得先飲茶。”
一剎那,他茅塞頓開,笑道,“你倒是我的師父了。”
阿莫嚇得連連擺手。
他是困頓不解,而此刻的她,是百般作死。
首先,她是去看望了剛生產完的月茗,這是她第一次愿意直面這一切,愿意與月茗坦誠相待。
“月姐姐,你誕下了帝姬,可真是大喜事一樁。”
月茗此時身子還有些虛弱,唉聲道,“不過是個女兒,但也聊勝于無吧。”
正巧喬貴妃托人來送補品,自從喬氏得知她產女后,已覺此時月茗構不成什么威脅,倒比往日親密更多。
溪音見她如此,笑了笑,“姐姐如今不忌恨那喬貴妃了?”
月茗本就對溪音不滿,尤其是當初自己受傷,溪音并未有任何舉措,聽到這只覺得刺耳,“妹妹說笑了,宮里生存不易,你能依附皇后,我為何不能聯合喬氏。”
溪音見她坦蕩承認,憋了一肚子的話不吐不快,“姐姐入宮既是為了我,為何不與我和阿瑜在一處,反而與虎謀皮,難道只是因為喬氏聲勢浩大,我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