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待風聲過了,便北上去尋親。三年時間彈指而過,期間幾番周折,最終雪曜打聽到父親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大哥二哥和三姐姐得了時疫,無人救治,也去了。終于,雪曜最后一點念想都沒有了,一病不起,藥石罔效。
又是漫天大雪,他無聲無息地去了。長風熬好了藥端了進來喚他,一遍遍,一聲聲,卻再也無人應答。
長風伏尸痛哭,掩埋了雪曜的尸體,因顧及他罪臣之子身份,不能立碑,又怕別人動了這墳冢,便長居于此,立誓此生不離不棄,為雪曜守靈。
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重新被翻出,子末和阿莫一言不發,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不由得生出了敬意。
世間原是有如此重情重義之人,竟心甘情愿一世孤苦于此。
子末問道,“你家中可還有兄弟?”
長風知道他是想問自己是否要留后,笑道,“我父母早就過世了,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無親無友,我這樣的人,也無需娶妻生子,平白耽誤了人家終身。”
子末被長風的高潔打動,說道,“長風兄高義,某愿做君摯友,不知長風兄可愿?”
長風看著眼前的少年,有些醉了,朦朧間以為是雪曜回來了,上前一把抱住子末,痛哭道,“是你回來了嗎?”說完便醉倒在了子末懷里。
孤星殘月,云起山間,有人點了一盞燈。
這世上,有人舍身報國,為全忠君之義。
也有人以身殉道,為全心中之義。
子末提筆作畫,暗暗思索,我的前路又如何?如今大宋隱憂重重,僅僅是一句話就害得陳府一家,這樣的人間慘劇說到底還是上位者昏庸無道。可我只是一介畫師,既不能上陣殺敵,也不能入仕為官,一身榮辱,皆系于君上。而今,與相愛之人有情又不得相守,昔日自在之心也不復存在。想到這,他舉目四望,萬般無助,唯將一腔愁緒化為筆下墨色深沉。
群山綿延不絕,此處是云起,他落筆時彷佛看見了那陳府的雪曜,一身青衣,手執玉蕭。
山川險阻,江河萬里,都不敵此間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