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爹老弟兄三個解放后分了家，人口增加了一半莊基卻原地踏步。
大伯家十二口人住在坐北向南的大房里，大房就是關中鄉下兩面淌水的房屋。
關中農村的人家大多住一邊淌水的偏廈房，住得起兩面淌水房屋的人無疑就是富裕戶。
但秦源家并不富裕，皆因大伯抽大煙敗落了家業。
二伯家同樣是十二口人住東、西兩邊的五間偏廈房。
二伯和大伯都是三兒一女，三個兒子結婚后每人有一個兒子；十二口人住五間房顯然擁擠。
秦源爹是老三，秦源八歲那年五口人；后來添了弟弟秦昭，6口人住頭門上五間倒廈還算寬松。
倒廈西邊是主臥室，為了省油天黑后不點燈；大家相互看不清面目地冷坐著拉家常。
土炕熱得能燎毛，是英蓮和秦源從湋河坡地掃回來的煨的（碎草屑）燒的；煨的里面夾雜著細土沫，一旦點燃三天三夜土炕都是熱烘烘的。
地里不長禾苗，湋河南坡卻有青草生長；可能是草根扎進河里吸吮水漬才促成枝干的生長。
枝干成熟后給湋河兩岸的莊稼漢提供了燒炕的原料，這是那個時代的一大亮點。
千門萬戶上千把掃帚每天在湋河兩岸的坡塄上刷煨的，秦源、英蓮是在別人刷過的地方再次出手；刷回去的煨的多是細土，但做煨炕的燃料耐用經久。
許多年后，當秦源從城里回到故里，看見大路上、溝渠中、田地里丟棄的秸稈、硬柴、樹股，就會想起自己童年時和英蓮姐背著小背篼，扛著小掃帚在湋河南岸刷煨的的情景。
二十一世紀的故鄉人用上天然氣和太陽能，秸稈、硬柴、樹股便成了廢物。
******導致天府之國的關中平原赤地千里，老鼠也不得見著。
瘸子忠義拄著雙拐杖在街巷里行走，拐杖點地的“篤篤篤”聲老遠里就能聽見。
瘸子一邊敲地一邊談笑風聲：“賊他娘的腳后跟，老鼠也見不得一個；肉癮發得噗呲呲難能慰藉咯！”
瘸子忠義打過日本鬼子，一雙殘腳是在戰場上落下的；死里逃生的他面對饑餓顯露出來的幽默和滑稽使秦源看到一種不屈的精神。
娘“刺啦”一聲擦著火柴點亮煤油燈，屋子里一下子霍亮起來。
秦源借著煤油燈的光亮去看娘，只見她三十幾歲的年紀，一頭烏發綰個發髻盤在腦后；土布染成深藍色做成左襟右衽的長衫穿在身上，紐扣是布屑擰成的疙瘩扣。
姐姐英蓮長毛辮子大眼睛，11歲的姑娘已經彰顯出少女的美貌。
娘和姐姐的模樣沒有變？秦源這話說得損，他回到八歲的年齡段，娘和姐怎么會變樣？
娘點著煤油燈后把秦源摟到懷里說著：“源兒你睡吧！睡著了肚子就不餓，等你醒來你爹一定會回來；我們就能吃白饃饃啦！”
娘使出“望梅止渴”的伎倆，這一手還真管用；秦源和英蓮雙雙進入夢鄉
秦源醒來后爹沒有回來，便對娘說：“娘，我們不能再等爹啦！現在就去外婆家，只有在外婆家才能喂飽肚子！”
娘瞥了秦源一眼眼圈紅了，秦源沒有說錯；外婆家是有吃的；那是因為有兩股銀水往里流。
外婆能給小兒看病是一股銀水，第二股銀水是家中祖傳的鐵匠埔。
外婆一直接濟秦源家，秦源爹好面子；警告秦源母子少接受外婆的接濟。
可現在家里斷了頓，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受饑餓折磨。
娘最后做出決定：“一起去外婆家！”
秦源和英蓮興奮不已，用架子車拉上娘向外婆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