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太年輕了,他叫起來不太順口。
冬美點頭道:“是,客人!滿堂福一盅,兩份單點下酒小菜,生啤一杯!”報完了單她就一溜煙去門口站在小板凳上拿著長柄勺開掏——三千円入帳,這東西還真能賣得出去啊!
而北原秀次笑了笑,取了一小瓶冰過的燒酒給木村光彥放到了面前,客氣道:“滿堂福配小燒比較合適,這是本店奉送的,客人請慢用。”
佛跳墻那名字直接譯不過不行,日本佛教徒很多,容易引起宗教糾紛,而北原秀次胡亂起的那個和尚跳墻更是扯蛋,萬一進來個真和尚實在尷尬,于是冬美便讓他又取了一個上點檔次的別名掛在墻上。
她就是想賺錢,然后養活弟弟妹妹們,可不想惹出什么麻煩。
北原秀次也就由著她了,隨口取了個喜慶點的,而品嘗這種菜,確實也是清涼的小燒比較配。
木村光彥沒想到這年輕的大將還挺講究,準備過會兒付點小費抵了酒錢,便坐在廚臺前的單人座上笑了笑,很有禮貌的說了聲謝謝,然后目光就被冬美端來的小湯碗吸引過去了,而北原秀次又問道:“下酒小菜選蟹黃燒和醬汁豆腐可以嗎?”
全用中國菜也不行,畢竟顧客群是外國人,盡量還是要尊重當地風俗的。
木村光彥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心神全在面前這一小碗熱氣騰騰的“燉菜”上,雙手合什一拍,然后拿起勺子舀起了一塊干貝,只見湯汁呈棕褐色,有如稠酒一般流轉著流光,不像料理,倒像是什么名貴的藝術品。
這一攪動起來,那股香味更加濃郁了,他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這才輕吹了吹送進了口中,而只是那么一嚼,干貝中的湯汁涌了出來,明明嚼著的是貝肉成絲,但咸、香、嫩、滑、鮮紛紛涌現,而且層次分明,雜而不亂,被酒香攏在了一起,可以稱得上滋味萬千。
他忍不住又捧起小湯碗喝了一口稠湯,舌頭上更是一種味覺爆炸了的感覺,心底升起了濃濃的愉悅感,似乎一瞬間就理解了村上春樹口中所說的那種“小幸福”。
幸福也許有很多種,但眼前這碗湯就代表著那種轉瞬而逝但永留心間的美好。
做為關中地區最大銀行中的新晉人員,木村光彥的競爭壓力還是很大的,生怕哪天出了錯誤便給派遣到了別的公司當外派人員,或者被踢到了鄉下去,甚至被派去了倒霉的東南亞駐守,直接前途盡斷,所以他平時沒少光顧高級俱樂部,找找女公關談談心喝喝酒,更是染上了煙癮,就是為了一個排解壓力,而喝完了這口湯,突然覺得心中松快了許多。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在那里細品慢嘗起來,一時舍不得喝完,而北原秀次正拿著糯米皮卷著蟹黃,抬頭看了他一眼,倒覺得這家伙夠沉穩的——這種小碗要換了雪里,伸著舌頭進去一卷就沒了,和二師兄吃人參果效果一樣。
這家伙倒算是個能吃出好壞的,算是個真正的食客。
他手上更加用心了,想把眼前這穿著打扮不凡的家伙留成老客,而純味屋里也零零三三開始進人,冬美驚喜交加——有不少人是準備去ARA新式居酒屋的,這段時間那家店正火,而走到門口聞著香味就拐進純味屋了,甚至冬美還認出了以前投靠了對面的兩個“叛徒”老客。
她笑得越發甜美了,心里把刀子反復磨鋒利,準備今天進來一個宰一個,非把這些肥羊砍翻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