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丹真人開爐煉器,即使是失敗品也足夠給煉氣境使用了,更別提是給先天境弟子。
得了這兩把鐵鞭,瑯書如獲至寶,在室內練功時要掛在墻上,睡覺時都抱著不撒手,也不輕易帶出去。
除靈文、武學與功法外,弟子們還要學習最基礎的理藥。辨認常見靈藥,照顧靈植,都大有講究。瑯書將鐵鞭用絨布擦拭干凈,盤擦完再涂上防銹油,放回專門定制的木盒里鎖上,這才出門。
一開門便有雪花撲面,融化在暖暖的臉頰上。昨日在雪地里練鞭,突有感悟,就地突破至先天七層,于是出門時不再用錦裘裹著,縱使衣著單薄也不懼寒風。
瑯書往勾陳樓慢慢地走,一時興起了就揚起脖子用睫毛接雪,她睫毛又長又翹,穩當當地接住片片雪花積在上面。正得意,就被來人“呼”地吹散。
何翩翩吹完就跑,瑯書叫了一聲追過去,反被按在雪地里,掬起雪塞到脖頸。瑯書也不求饒,抓了把雪拍她腦門上,鬧了半天,坐在雪地里咯咯直笑。
瑯書拍拍手拉她起來,一起登長階。臺階前兩日剛由弟子們清掃過,那時有個姓王的男弟子自告奮勇要帶著人掃,有女弟子心說你瞧不起誰呢,遂領著“娘子軍”清理了從懷風書院到鐘鼓樓的路,各分擔一半。瑯書最積極,正愁渾身力氣沒處使,一人將兩座鐘鼓樓掃得干干凈凈,半點雪都不留。
兩人走到勾陳樓,還未進園子,就聽里面跟說書似的講著:
“……單說那王某人,一番好心要包攬這清雪的苦力活,卻被那女妖截住,大吼一聲:‘呔!爾等休得下手!’在場之人見她提了把冷森森的寒鐵鞭,一鞭下去是震落無數的層冰積雪哇,將人蓋趴下去……”
秦施宜講得起勁,扇子往手中那么一打,“嘿,您猜怎么著,她……”
“她在你身后呢,秦兄。”有人弱弱提醒他。
秦施宜僵硬地回頭,正巧碰上笑瞇瞇的瑯書,跟年畫上的玉女一樣透著喜氣。
“接著講啊,我聽著呢。可別說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我錯了小瑯書,哎喲——別打頭!”
園里頓時一片雞飛狗跳,有人淡淡提醒道:“他方才還說你劍眉虎目,鼻似彎鉤。”
“玄靖你誆人!我說的分明是面如銀盆鼻似懸膽……別追了別追了,前面是先生養的赤蒺藜啊!”
瑯書利落地把他踢進赤蒺藜叢里,自個兒清清爽爽跳出來。秦施宜喪著臉,指責莫忘山出賣他。
“實話實說而已。”莫忘山毫不動搖。
一個瑯書,一個秦施宜,都是這小藥園里的活寶,連樊先生見了都頭痛。
這邊樊先生剛進園門,也不聽一眾弟子們問安,先去看自己種的湖藻和冬辛,兩樣靈植平安無事。老先生剛安下心,就見秦施宜正在那往下摘衣襟上帶刺的果子,心疼得胡子都翹起來,“我的赤蒺藜喲……莫忘山你來說,怎么回事。”
莫忘山照實回答:“回先生的話,秦寧編排瑯書,被人抓個正著,踢到蒺藜叢里去了。”
樊先生捋著胡子,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偏袒,秦施宜你今日就將九曲溪的水挑來,把那西星子和倉葉給澆了。這草根太嬌嫩,湖水養不好。”
弟子們默默在心里說,您哪次不是偏袒瑯書。
倉葉和西星子是其他弟子種的,蔥蔥郁郁一大片,要澆完起碼得從山底爬兩個來回。樊先生看完各人種的靈植情況,評點一番,坐在亭子里賞雪喝茶去了。
瑯書有些不好意思,給自己種的苦香胡鋤過雜草,趁夫子不注意,溜到秦施宜那邊去。
“對不住,下手重了,我陪你挑水吧。”
秦施宜笑了,“好啊,你可得多替我分擔點。下山時再替我帶上壇紫曲來就更好了。”
瑯書吐舌頭,“你想得美,一瓶,不能再多了。”
“兩瓶,再商量商量唄。”
“行吧,不跟你多計較。”
兩人不再討價還價,挑起桶下山去,秦施宜哼著小曲兒,忽聽瑯書問他:
“你這么個碎嘴子的性子,怎么跟莫大悶葫蘆走到一起成了至交的?”
秦施宜想想,說道:“莫玄靖呀,家里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一個外室子被送到山上來學道,能有幾個人愿意接納他,都在背后說閑話。我看他可憐,就勉為其難跟他混在一處嘍。”
都說莫忘山身份尷尬。莫家是沉水福地有名的幻術世家,他娘去世后,家主養外室的丑聞也暴露了,家主夫人容不下他,遠遠地把人送到玉壺來,眼不見心不煩。
莫忘山在這邊沒有倚靠,又是個孤僻性子。而秦施宜人緣好,有人要拉他一起作弄莫忘山,隔天他就跟人們口中傲慢又故作清高的那個外室子一起喝酒,還開玩笑似的宣布這人以后他罩著了。從此再也沒人敢在明面上說閑話。
“我怎么聽說是你倒貼上去找人家的。”瑯書揭穿他。
“那你聽的肯定是假的。這山上的事兒哪樁哪件我不知曉?不問我這個‘權威’,反倒信了道聽途說,唉,孺子不可教也。”
瑯書看著他搖頭晃腦的模樣,覺得手又癢了,很想擼起袖子把桶扣在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