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只賣一塊靈石,沒有人討價還價,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因此聚靈藥賣得很快。買藥也簡單,大字一貼,自會有人放下藥材,拿走對應數額的靈石。
靈石在掌下滾過一遭,傀儡笨拙地用布把它們裹進小包袱,塞入裝有藥材的籃子,收了攤往回走。
傀儡塊頭大,腿腳慢,矮個男子遠遠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山腳無人處,附近靜得只有蟲鳴。
他見時機已到,溜到身后去掀布包,從里面摸出一把靈石,也不管拿到多少就腳底抹油溜走了。傀儡毫無察覺,慢騰騰地走著山路。
攤位連續幾天都擺在問己峰,傀儡雷打不動地準時出現在石臺上,賣完藥就走,弟子們也就不再覺得稀奇。
稀奇的是有個弟子手上生瘡,卻忍著不去找醫師,寧可活受罪。要說他看不起病吧,也不像。這幾日總見這小子出手闊綽,丹藥跟糖豆子一樣大把地吃,綾羅綢緞往身上套。
最后他實在是忍不住,偷偷去找藥園的樊先生。
“你這是摸了什么東西?”樊先生問。
他甩著火辣辣的手,結巴道:“就、就是……進林子時不小心碰了下野花野草,興許是遇到毒草了。”
“野生的毒草?呵呵,未必見得,”樊先生講,“山上只有園子里栽過這種草,叫‘山頭青’,一年前我領著弟子們種下,后來都鏟了。”
他局促不安地撓撓頭,“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有人給我個……東西,我摸過后就手上很癢,應該是有人戲弄我吧。”
樊先生語重心長地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須得去找人家化解矛盾。能入同一個山門修行本是緣,何苦鬧成怨呢。”
“不是,樊先生,您先幫我把這毒解了吧……樊先生您救救弟子啊!”
老頭兒暗暗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火氣太重,又傲氣得不行,低個頭都不肯。
那弟子欲哭無淚,覺得碰過靈石的掌心更疼了。
他哪里知曉,傀儡身上帶著藥粉,在收攤時灑在了靈石表面。
這藥粉能讓人疼得睡不著覺,夜間他把手泡在涼水里也不管用,輾轉伏枕地難以入眠,心里直后悔。
早知如此,就該戴手套去偷靈石。
又翻了個身,忽見上鎖的門被一陣夜風吹開,只好下床去關。他用手背推門,門不動,對面有東西抵著。
“誰啊……?”
門外寂靜無人應,從門的上方探出一張鬼臉對著他,死人似的白。他左右環顧皆尋不到人影,背后汗涔涔,涼颼颼,抬起頭正和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對上視線。
眼前景象嚇得他一聲尖叫憋在嗓子眼,想回屋躲著,卻緊張得動彈不能。那鬼臉的下顎劇烈顫動,上半張臉紋絲不動,脖子向后扭,只剩個披頭散發的后腦勺。
弟子肝膽俱裂,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去。
傀儡踢踢他身子,沒反應。貓腰鉆進屋,從枕頭底下翻出丟失的靈石,一共二十一塊。
“喲,這么不禁嚇啊。”瑯書給傀儡下達回來的指令,收起貼在眼皮上的金簽,心滿意足。
煉氣期修士的體質好過一般凡人,在外邊躺個一時半會的也不會受寒。傀儡乘著夜色大踏步離開,除了倒在地上的這位以外,無人發覺。
這人有沒有記住教訓,瑯書不知道,她只在乎流進錢袋子的靈石。用解藥兌水清洗了拿回來的靈石,放進袋子里叮當一響,踏實感滿滿。
山頭青是個好寶貝,在聽到樊先生說這草藥有毒性時她就備了一份,未雨綢繆可真是好習慣啊。
誰敢偷她的救命錢,她就叫那人墳頭青青,現在想來這藥材名字真妥當。瑯書笑得無邪,將剩下的半份山頭青用紙包好,收回藥柜。
廣合藥配著續脈丹服用,她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有藥浴淬煉妖骨,多少能緩解氣血虧空。
兩年轉瞬即逝,十歲的瑯書成功突破煉氣三層,將這個好消息通過人偶頭傳出去,兩人也都為她真心高興。
“瑯書,好像來了一隊執法使,在迎什么人。”柳靜生告訴她。
“難道是真人來了?”
等了片刻,昌谷真人親自來屋里,身后兩名執法使護衛在門外。
瑯書行過禮,站在一旁回話。
昌谷真人外貌維持在約三十歲模樣,臉上總罩著淡淡哀思。她替瑯書把過脈,斟酌后說道:
“御體循生文和凈塵真經,你還未讀過嗎。”
“……是,弟子日夜修煉心經,未敢懈怠。”
她不知真人是什么意思。此時學了這兩冊經書,就相當于是放棄修道法了。
“依我之見,你還是放棄吧,以你妖族的體魄,像焦云一樣廢功轉修武道,亦是條出路。”
這話好似天打五雷轟,瑯書竟沒反應過來。
“您不是說過,我有機會能祛除魔氣,繼續修道……”她急急地問。
昌谷真人露出于心不忍的神情,“三年之內根除魔氣的話,還有機會。如今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我觀你經脈中魔氣仍殘留大半……這兩部功法多少能讓你好過些。”
昌谷真人還在說些什么,她已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