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的那番話是在委婉地暗示,如果硬著頭皮修煉心經,等待著的就是死亡。
與其說是不懼死亡,不如說對死亡沒什么概念。她還這么年輕,怎么會魂歸九天呢。
送走了昌谷真人,瑯書看著桌上的白玉瓶,沒了繼續賺靈石的念頭,慢慢地把身子蜷縮起來。接連而至的打擊讓她無所適從。
這兩年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隱忍,都變成了笑話。在魔爪下掙扎再久,也只是一只任其摧殘的蟲豸,毫無還手之力。
白鶴西歸,巉巖生煙,窗外四四方方的景色是唯一能見到的變化之物,她就望著窗子直到日落西山,月上中天。
夜深了,膳房送的飯在門外已經涼透,她想不起來去取,孤零零地坐在帳子里。
“去請真人!快!”
外面吵雜的聲音將人驚醒,瑯書來不及穿鞋子,光著腳跑到窗邊,只見執法使帶著桿錚明瓦亮的長槍匆匆路過。
她取出匣子里的人偶頭,“柳兄,你還醒著嗎?外面怎么了?”
“焦云她……出事了……”
柳靜生嘴笨,說不出情況,瑯書顧不得規矩,奪門而出。山頂平臺上的執法弟子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高舉火把,守在焦云屋外。
她修習過心經后雙眼能看見魔氣,見到屋頂蒸騰的魔氣后,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了,聽真人說焦云要廢功修武道,眼下怕是出了岔子。廢功如果成功,經脈中所有靈氣和魔氣會一起散出去。但凡這個過程中稍有閃失,便會導致魔氣從經脈侵入皮膚,整個人化作銅皮鐵骨的魔人,失去理性。
“你們幾個,去那邊守著,如果她跑出來,格殺勿論!”
“是!”
執法弟子很快站好位置,瑯書在樹后屏息藏匿起來,心中紛亂如麻。
不能讓他們傷害焦云,但也不能讓魔種從長荊峰上散播出去,哪里有兩全法呢。
有人試著推門,“插銷全插上了,要硬開嗎?”
“再等等,不要冒進。”挎著寶劍的人制止他。
砰的一聲,木門被氣流沖成碎片,塵煙四散,瑯書側臉去看,手持短斧的那人正是焦云,寢衣不整,身體以詭異的姿勢扭曲著,膝蓋里滲出血來。
“制住她!”執法使大喊。
明晃晃的槍尖扎在焦云的手腕上,她不退反進,丟下斧子,兩只手緊緊卡住一個執法弟子的脖頸,筑基期修士此時竟顯得不堪一擊。
執法弟子徒勞地握住她的腕子。魔氣能極大地激發人的潛能,強化皮膚,他掰不動那鐵鉗似的手腕,憋得青筋暴起。
“別愣著,放虎齒網啊!”
執法使都顧及著焦云是門中弟子,不敢真的下手,聽到隊長的怒吼這才放出法器,掐訣催動。
鋪天蓋地一張大網襲來,焦云雙目發紅,像甩開一塊破布一樣丟下執法使,長發凌亂飛舞。
網上帶著鋸齒和鉤子,扎進皮膚里就再難逃脫。她發出不像人聲的尖厲嘶吼,落在網里越掙扎越逃不開,像掉進陷阱的林中野獸。
劍光自頭頂劃過,是傳訊回來的弟子御劍回來了。
“真人怎么還沒來?”
隊長問傳訊的弟子,那人收起劍回答:“李師兄,昌谷真人去勘察地脈了,我已經發過傳音符。還有六欲峰的撫楊真人正在趕來。”
“我知曉了,速速將齊師弟送到醫師那里,他被山上關著的弟子傷了。”
被焦云掐得差點咽了氣的弟子趴在地上一通咳嗽,看來是傷得狠了。旁人扶著他下山去尋醫師。
“李師兄,她的魔氣已經抑制不住了!”有人喊。
焦云仰面倒在網中,眼珠漸漸變為血紅色,兩桿槍交叉插進地里,壓著她的脖子。
瑯書不敢再等,到執法隊長面前懇求道:“師叔,還請讓我一試,我修的功法能暫時壓制魔氣!”
“別添亂,到時候連你也搭進去,快些回去。”
見隊長不信她,瑯書提高了嗓音,“我修的是點星峰功法,您就死馬當活馬醫,讓我試試看!”
事不宜遲,她繞過執法使跪坐在焦云面前,逼出指尖鮮血運起功法。血珠里靈光閃爍,剔透如琉璃,引著焦云皮膚內魔氣順口鼻而出。
還不夠,靠這些無法全部引出魔氣。她咬牙逼出三滴心頭血,激得魔霧更盛,濃重如墨汁。
“且信你一次。師弟,祭印。”李師叔妥協。
八名執法使祭出鬾蜮攝魔印,空中現出一枚法印虛影,五個青面小鬼餓狼捕食般撲上去,大口吞噬魔氣。小鬼脖子上拴著紅繩圈,繩子另一頭在弟子們手里緊握著。
魔霧猛撲而起,瑯書險些被沖天的魔氣掀翻,穩住身體再度掐訣。
“焦云,你要是聽得到,就配合我用殘余靈氣守住心脈,我一定救你!師叔和真人都會救你的!”
瑯書不知她能否聽見,固執地重復了兩遍,又逼出一滴心頭血,注入靈力,雙掌翻轉。情況危急,沒時間給她再從魔氣里汲取靈氣,強行運轉功法透支了她的精氣,霎時面色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