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見焦云指尖微動。
瑯書堅持到二位真人到來時,身體已經撐不住了,軟軟地倒下去。一位剛剛趕到的執法使眼疾手快接住她,這才注意到這弟子眉眼稚嫩。
她只聽說山上關著的魔種宿主是年齡最小的那批弟子,卻不知有這樣小的孩子,頓時對魔族越發痛恨。
“真人,給這個弟子要怎么辦?”她扶著瑯書,沒了主意。
撫楊真人打出靈氣,罩住焦云,道:“這兒交給我吧,昌谷你看顧下那孩子。”
“也好,勞煩你了。”
昌谷真人給瑯書喂過丹藥,抱她進屋,裸足上塵土沾染自己衣袖也渾不在意。
瑯書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身體虛弱至極,用藥溫養好的經脈隱隱生出裂痕。
昌谷真人去發傳音符,將此事告知掌門,未見到瑯書腰上香囊開了口,魔種從中飛出,跳進她胸口消失不見。
金色封印黯淡了一瞬間,為魔種讓路,灰色圓珠化成液體流入心臟。一股精純的靈氣自心脈生發,流遍全身。
瑯書隱約感覺它被吞噬掉,心中詫異,平日里用血氣引誘時像個大爺,這會兒怎么如此溫順聽話。
意識漸漸模糊,不是疼的,是被沖洗得犯困了。潮水般的疼痛感褪去,留下的只有暖意,好比在冬月的雪地里曬到艷陽。
她安安穩穩睡了七天,主要的幾條經脈修復了大半,源源不斷的靈氣推著她修為漲到煉氣四層。
昌谷真人來看了她幾次,最后將這奇異現象歸功于心經。玄門弟子臥底在魔門多年研究出來的功法,當然能克制魔氣。
如今點星道法面臨失傳,或許是那位點星一脈的祖師顯靈了吧。
四年后,一切如舊,只是山頂變得更冷清了些。
焦云清醒后重新鍛體,二次廢功得成,一身修為散去。現今在問己峰的勾陳樓里隨先生習武,已經修至先天三層了。
世人多向往法修,武修路子太苦,十人中未必有一人能長遠地走下去。焦云的成功給所有人帶來了希望的曙光,連頹廢的杜半桑也像吃了鎮心丸一般,主動跟柳靜生等人聯絡起來,討教武道上的經驗。
焦云臨走前曾問瑯書,有沒有要給問己峰同門帶的口信。其實這有些不合規矩了,他們被關在山上的消息不能向外人透露,瑯書也不愿給她帶來麻煩,就沒答應。
思慮一番后又說,“請替我將這花種扔進我住的院子吧。”
紙里包著鴉尾青的花種,是從姒弄秋寄給她的花上取下來的。
焦云應下,抿了抿唇,還是將那日沒能說出口的話告訴了她。
“我欠你一命,來日必將以性命報答。”
瑯書聽這話時差點將口中茶水噴出去,嚇得連連拒絕,“阿云你這是要嚇死人吶,答應我,好好活著,我真的不需要別人的命。”
焦云琢磨片刻話中的意思,猜想她應該是想說,等以后再要你報答,絲毫不知這意思差遠了去了。
“那好吧,我先將這條命留著,你需要我賣命的時候就叫我一聲。”
“噗、咳咳咳……”
焦云更困惑了,她在寨子里混的時候,江湖上的人都是這么說話的啊,有哪里不對么。
帶著這疑惑,她回到問己峰上,將花種丟在瑯書原來住的院子里,然后日日習武,等待瑯書她們下山。
瑯書也不知道她這么實誠,說什么就照著做什么,挖坑培土澆水一樣都沒做,扔在土里就不管了。
得虧鴉尾青結實,好成活。一夜過去,幾粒花種子靠著稀少的雨水長了出來。枝葉卯著勁兒攀在墻上,吐出幾個小小的花苞。
姒弄秋路過院門,輕輕吸了口氣,揉揉眼再仔細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那、那花是……”
她見哥哥笑著點頭說:“應是瑯書托了焦云,給我們報平安。”
“太好了,我就知道她那么堅強,一定會沒事的。”
姒弄秋喜極而泣,不想被旁人看出端倪,猛擦眼淚,擦得眼皮通紅。
鴉尾青在微風里搖曳,花苞悄悄沖人開口,似綻未綻,悄聲訴說著山間隱秘。
幾年里,山腳小鋪新酒換了幾茬,不變的是紫曲珠髓的清冽甘甜。
幾年里,許多凡人家的姑娘已許嫁,天才弟子享受著門中殊遇,山間啟智的小妖以六十年一至的帝流漿化形。
幾年里,六大門派暗中締結契約,聯手準備抵御魔族入侵玉壺境天;中小門派尚未察覺到風波,忙于爭搶地盤和靈礦脈;廣途會分裂出一批散修,組成一處叫閑花臺的新勢力,要求平等公正。
無人關注的長荊峰上閃過靈光,山頭靈氣紛紛席卷而至,動靜不大,卻足夠引起幾位長老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