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勉強道:“你說話沒頭沒腦,先把事情說清楚。但丑話說前頭,我未必幫得上忙。”
秦氏拿出錦帕擦干淚痕,磕了頭,才緩緩道:“妾身自進府,大夫人便不喜妾身。”
“你要謹言慎行,大嫂可不是善妒之人。”盧氏打斷道。
“是妾身失言。妾身服侍伯爺,自問盡心盡力,待生下瑤兒,更是盡心養育,不敢有半分出錯。可至今,瑤兒尚未寫入宗譜。”
“什么?”盧氏皺眉,這事她倒是第一次聽說。
“此事我求過大夫人很多次,可大夫人總說伯爺身體不好,無暇顧及這些,等抽空了就帶瑤兒回無錫老家開祠堂,立宗譜。我也跟伯爺說過,奈何夫人總推說理家事忙。”秦氏斟酌著言語,怕盧氏說她妄議主母。“這一拖,瑤兒如今已八歲了。”
“大周朝宗譜乃官修,是女子議親的主事依據。瑤兒若上不了宗譜,那以后……”秦姨娘又嗚嗚哭起來。
盧氏暗忖李氏這事辦得不地道。
但此時她若插手,難免讓李氏臉上不好看。她一旦發作起來,哭鬧什么的,自己怕要被人說老伯爺剛去世,新任伯夫人便不顧舊情,有欺負孤兒寡母之嫌。
孫希也知母親為難,便道:“姨娘先別哭,今日伯爺出殯,諸事皆忙,待過幾日,母親有空了,便和大伯母商量一下。”
“妾身也知道今日二夫人忙著伯爺的喪禮,可是伯爺出殯,瑤兒未上宗譜。怕是無法盡摔喪駕靈之責。”秦氏小心道,眼睛瞄著盧氏神色。
盧氏心道這可為難,允善子嗣不濟,只兩女兒,本不好看,若再少一個,更是難看。但孫瑤執意不肯,她總不能綁著她去。
盧敏思及此處,不禁怒氣上涌:“你借題發揮也要分時候。”
秦氏委屈:“妾身不敢,只是凡事皆講禮法,伯爺新喪,無錫老家的宗族耆老們都在,他們都是清楚知道瑤兒未在宗譜上的,到時候問起,豈不是會說大夫人不賢?”
孫希瞠目,這柔弱外表,這尖利詞鋒,真是冰火兩重天。
她此刻有點同情起李氏,看秦氏今日言辭,處處直言了當說李氏的錯處和不善。
可見李氏平時定是吃了這秦姨娘不少瓜落,偏她又是尊長所賜,打不得,捆不得。只好拿她女兒出氣。
好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果然古今皆同。
盧敏氣得拍案:“你打量你這樣我便拿你沒辦法?我此生最恨人威脅我。”
孫希心想若母親真把場面弄僵,跟秦氏理論不休,怕是要吃暗虧。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一個妾氏,便是撒潑罵街,一哭二鬧三上吊,人家最多說一句,這個女人不識好歹。
但若一個伯爺夫人,與一個妾氏打鬧責罵,則會被外人恥笑不顧體統,不堪宗婦。何況這秦氏,還是已故老伯爺的妾氏。
孫希拉拉盧氏的手,轉頭對秦姨娘道:“姨娘,此事鬧開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瑤姐姐既然是大伯父的女兒,東京里的親戚族老總都是知道的,爹爹仁厚,必不會薄待。”
“瑤兒未進宗譜,摔喪駕靈,怕被人嘲笑。”秦氏哽咽道。
“但這件事我和母親都做不得主。待母親和爹爹商量后,我親自去告訴姨娘和姐姐,可好?”孫希心想話說到這個份上,秦姨娘再不答應,便太不識好歹了。
秦氏猶待再說什么,孫瑤扯扯秦氏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講。
秦氏這才閉嘴,孫瑤對著盧氏磕頭:“姨娘是對瑤兒關心過度,才會言辭失當,還望嬸嬸海涵,不要跟她計較。”
盧氏此刻怒氣未消,張開嘴正想說話,孫希趕緊截斷:“瑤姐姐言重了,母親向來寬厚待人。我們二房有個魯姨娘,生了一哥一姐,名孫弗孫蔓,姐姐和姨娘有空自可問去,母親待他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