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成名,鋒芒太露,今日為陛下所忌憚。”
“那將來,也會為別的當權者忌憚。”
孫希咬牙,她從小到大的直覺,果然是對的。
這家伙真的有爭奪天下的野心。
她之前很躊躇,很心慌,很忐忑,如今他終于正面承認了這件事,她反而坦然,甚至舒坦了。
這就像一個人,天天被人威脅著要打你,要殺你,但遲遲又不打你,不殺你,讓你天天煎熬,天天忐忑不安。
然后有一天,那個人終于確認下來,說自己今日便要殺死你,你反而會笑著引頸就戮,有了早死早超生的暢快。
窗外,剛才還是寂靜得鳥鳴清啼。
忽然間,大雨滂沱而至。
雷鳴電摯,粗重的雨點,沖刷著一切。
雨點的節奏緊密,就像大戰前的戰鼓。
孫希心潮澎湃,汴京城的大相國寺,有一個巨型青銅鳴鐘。
此刻,應該是轟鳴陣陣吧。
她摟緊了身邊的男人,崔然的眸光凝固在她的臉上,聲音倒像秋雨:“你放心,皇帝既然不敢明著殺田蒙,就是他還不敢動田將軍。”
“我們幾家,也不是吃素的。”
她悠然道:“如果我說,我自嫁給你起,便已做好準備,你信嗎?”
崔然疲憊一笑:“我信啊,不然,你就不會那么抗拒嫁給我了。”
她陡然坐起:“原來你知道啊?”
崔然淡淡一笑:“你恨我嗎?是我把你拉進這不辨明日的深淵。”
她誠實地點點頭:“皇帝下旨賜婚那日,我對著我的母親,發了很大一頓脾氣。”
“但我又不能對他們說,我發現你有不軌之心。”
“我有的,只是那些你給予我的似是而非的感覺。”
“但感覺,不能當做證據,何況,我當時還那樣小,沒人相信我的話。”
“如果我真的說了那樣的話,恐怕,反而被人認為我瘋了。”
崔然聽了,略帶遺憾地握了握她的手:“我那時候要籌謀的事情太多,太雜,忽略了你的感受,希兒,你受委屈了。”
孫希苦笑:“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因為你知道我知道,所以,你非拉我入局不可。”
“而你,卻老是說自己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我一直不信。這個,你應該也有感覺吧。”
崔然笑了一笑,靠在墊子上,似有些傷感:“你小時候,長得很像田芙,我每次見你,便如刀錐刺心。但我,又很想見你。矛盾吧?”
“為此,我不惜為你敞開文昌閣,允許你走入我世界。”
孫希心里酸酸的,冷笑道:“真是讓你費心了,說實話,那時候,我一點也不想走入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