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九剛剛一聽朱恒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就知道這位左都御史不懷好意,非但打算證死他和張壽早有勾連,興許還打算把自己的父親拖下水。然而,當皇帝親自問時,他心中一跳,非常猶豫是否要把楚寬托付他的事抖露出來。
但最終,他還是硬生生壓下了這個念頭,垂下頭低聲說道:“皇上,學生資質駑鈍,但唯有對速記還有些心得,所以每天上課的時候大多會盡力記一些課程摘要,回去之后再整理成筆記,以備不時溫習。至于賣給張無忌等人,是有這么一回事,但只是為了賺點錢。”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種道理紀九當然非常清楚,因此他直接把賺錢這兩個字擺在了明面上,用非常坦然的態度說道:“臣每月只有一貫月錢,但平日性好奢侈,喜歡在酒樓食肆呼朋喚友,又喜歡品相精美的文房四寶。可沒有其他的生財之道,之前臣一度債臺高筑。”
“所以,分堂試在即,臣只好出此下策。”
張大塊頭沒想到紀九竟敢這么說,一時暗自如釋重負。他很想解釋一下,自己壓根沒看過那筆記小抄,只不過是隨身帶著求一個心安——可皇帝沒問到他,他也不敢開口。
“巧言令色,混淆視聽!”朱恒一時大怒,“你若有此向學之心,又怎會落到半山堂!你若有此向學之心,怎會拿著筆記去換錢?一個月一千足文還不夠開銷,你讓天下士子情何以堪?奢侈無恥,有辱斯文,簡直是敗類!”
“朱都憲這話我也很贊同,一個月一千足文,寒門士子確實是可以豐衣足食了。”張壽好整以暇地打斷了朱恒的話,“但我想問一問,出身江左豪門的朱都憲,當年讀書的時候一個月開銷多少?我記得至今仍有朱郎進京,美婢環繞,艷姬入幕的佳話,不是嗎?”
眼見朱恒登時氣得胡子顫抖,皇帝頓時忍俊不禁。
這要是寒門出身的大佬指責紀九奢侈也就算了,朱恒自己一個豪門出身的高官說這話,那就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不知道這陳谷子爛芝麻的往事,張壽是從哪聽說的……如果讓他來猜的話,十有**是來自于朱瑩。
然而,張壽的話還沒說完,張大塊頭就瞅準機會補上了最后一擊。
“張博士說得正是!朱都憲罵紀九奢侈無恥,令孫在半山堂,每日衣衫從不重樣,從最名貴的蜀錦云錦,再到閃緞杭綢,松江棉布,樣樣都極盡華美,文房四寶更是徑昂貴,他常常對人炫耀說價值千金,半山堂中也是滿堂皆知的,未知此舉做何解?”
襄陽伯張瓊見紀九身后站著的朱佑寧登時面色漲得通紅,他難得覺得這個一貫覺得沒用的兒子有點順眼,當即哈哈大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朱都憲當御史時間太長了,只給別人挑刺,卻壓根忘了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的道理。”
朱恒沒想到張壽揭了自己年少輕狂的底,張瓊父子竟然也跟著發難,登時氣得夠嗆。他不由得怒視長孫,只恨不得把這個不成器的一腳踹死。奈何他兒子雖有三個,孫子卻連連夭折,最后養活的只有這一個,因此老妻和兒媳婦一個勁溺愛,他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