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適那就不用勉強去縣衙了,我給你請個大夫過來,你就在床上躺著好了。”
蔣大少不由自主地覺著身上一冷,好不容易提起的一點氣勢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看了一眼身后壓根不敢吭聲的家丁,突然覺得帶著他們也不足以為憑恃,只能賠笑表示愿意把人留在家里。可等到獨自一人登上那輛樸素到可以稱之為簡陋的馬車,他才漸漸有些發慌,一時如坐針氈。
昨天行宮大變的時候,老爹不在家,所以避免了被人堵在家里進退兩難,他原本還覺得外頭有主心骨在,心里不慌。可如今老爹下落不明,兩個一直在老爹面前討好賣乖,試圖多分家產的弟弟卻立刻裝病,他這個代家主卻得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就意識到了壓力。
而且,剛剛對那個理應只是下人的少年耍威風,他還撞了鐵板。
現在,人家說是邀請赴宴,可那送請柬的人和家門外頭的守衛竟然如此跋扈,焉知是不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或者干脆就是鴻門宴?打算把他和父親扣在一塊,徹底覆滅整個蔣家?
蔣大少越想越悲觀,越想越絕望。他本想掀開窗簾看看外頭滄州街頭是何景象,可伸手去拽時,那窗簾卻紋絲不動,再細看竟是被釘死了時,他就更加惴惴不安了。當馬車最終完全停下,外間車夫催促他下車時,他那擦拭額頭汗珠的手絹已經是有些濕漉漉了。
可就算再提心吊膽,他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下車。往日這長蘆縣衙,他一年少說也得來個十回八回,門子都早就認識他了,哪次都是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然后因為他指縫里漏出來的幾個賞錢感恩戴德。可此時此刻,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門子卻佇立在那兒肅然不動。
那樣子,竟然和他門前的那幾個銳騎營士卒有點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給他看。
“蔣賢侄!”
聽到這聲音,蔣大少連忙循聲望去,見是和老爹蔣老爺素來交好的齊員外正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他趕緊快走幾步過去。還不等他開口發問,齊員外編已經笑容可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我很看好你這后輩的架勢,隨即和他并肩進了縣衙。
眼見進門后沒人跟著,齊員外這才壓低了聲音說:“你爹的事情,你知道了嗎?今天銳騎營左營的杜指揮使晚一天抵達滄州,你爹帶著各家好不容易放在外頭以備不時之需的幾個人,破釜沉舟去攔馬告狀,結果……”
蔣大少只覺得身上所有汗毛都倒立了起來,連說話都不由得結巴了:“結……結果怎樣?”
齊員外似乎是有些憐憫地看了蔣大少一眼,隨即才低聲說道:“因為杜指揮使不搭理他,于是你爹一個想不開,竟然拿出匕首,要當場自盡證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