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用非常自然的語氣答了一句,眼見張壽抓著茶盞蓋子作勢欲扔,他就立刻言歸正傳道:“父子最初相見的時候,倒是瞧著要抱頭痛哭的,可等到那位蔣老爺問清楚蔣大少為什么會到這里來,立刻就開始大發雷霆,后來脫了鞋就開始追著人四處抽……”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說:“蔣大少最開始還只是四下逃竄,等發現逃不掉了,他大概是氣壞了,奪下他老爹手上的鞋子就開始和人對吼,到最后父子倆就打了起來。”
張壽其實只是純粹根據蔣大少和蔣老爺的脾氣瞎猜猜,剛剛也沒想到真能猜中,此時就饒有興味地問道:“哦?他們倆都彼此說了些什么?”
“口音挺重,我沒聽懂。”阿六一點都不諱言自己的無能為力,隨即又補充道,“似乎是南方那邊的口音,但我沒去過南方,聽不出來具體是什么地方的。”
張壽頓時拍了拍額頭,心想吳儂軟語那叫一個千回百轉,別說北方人聽不懂,南方人也一樣未必聽得懂隔壁那個縣的方言……就如同他曾經在魔都呆過很久,好容易漸漸勉強能聽懂魔都方言之后,跑到蘇州同樣歇菜,到了寧波照樣傻眼。
現在想一想,之前人說蔣家和蘇州首富華家乃是姻親,看來蔣家人很可能在蘇州呆過。否則,那一口能讓阿六完全發懵的南方口音從何而來?
“本來我想請杜指揮使問問銳騎營里是否有南方人,可最后還是直接回來了。”阿六見張壽會意地點了點頭,贊許他做得對,他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而張壽的想法很簡單。
之前杜衡是把蔣老爺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他,但之后他就吩咐人把蔣老爺連同那些地痞惡棍全都押解去了行宮,請杜衡派人看管。以杜衡那脾氣,若是看守稟報他,說是蔣家父子說話時用的南方口音,聽不出具體在說啥,人一定會在麾下好好扒拉,搜尋人去當翻譯的。
至于他……他其實并不在乎蔣家父子在私底下商量什么,可惜架不住別人不相信啊!
當阿六正告知張壽,因為口音問題,自己對蔣家父子的對話無能為力時,蔣老爺和蔣大少從謾罵到廝打的那一場父子互毆,也早就已經結束了。
因為守衛并沒有進來阻止的關系,父子倆的戰爭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因此兩人都頗為狼狽。蔣老爺兩只鞋子全都丟了出去,此時正赤著腳。
蔣大少的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頭發亂糟糟的,衣襟被撕開了一個莫大的口子,此時正氣呼呼地瞪著自己的老爹。他似乎壓根沒注意到守衛已經換了兩個,兩只眼睛正狠狠瞪著自己的父親,氣得臉紅脖子粗。
“死老頭子,不識好歹!我為了誰才被關到這來?都是因為你亂來一氣!”
此時此刻,他已經換成了官話口音,罵過之后就忍不住抓了一把爛稻草往蔣老爺扔了過去,眼見那些稻草半途就紛紛揚揚掉在地上,他就索性一手支撐地面爬起身來,隨即找了個最遠離老爹的墻角坐下,把腦袋伏在了雙膝之間,似乎累極了在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