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的話,此次變故對于蔣家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打擊,而是一次天大的機遇!
蔣大少再次掐了掐手心,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這才小心翼翼地說:“張博士,你剛剛說的話當真?”見張壽微微頷首,一旁的張琛嗤笑一聲,一臉你不信就滾蛋的表情,他慌忙大聲說道,“如若如此,我自當傾其所有安撫之前那些雇工!”
才剛說到這里,他心里突然冒出了另一個念頭,細想之后,不禁不寒而栗。
雖說知道這話自己恐怕不該說,但他既然想到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如若紡機和織機效率同時高了那么多倍,那么用的人恐怕真不需要那么多了。就算如今把人全都雇了養起來,那也堅持不了多久……畢竟,棉花是有限的,棉田更是有限的!”
見張壽非但沒有制止他,反而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蔣大少頓時多了幾分底氣。
蔣大少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而且,就算這新式織機,張博士你想要瞞住不為外人所知,但出貨棉布太快,肯定會有人發現端倪。而在工坊做事的人,也斷然不會人人守口如瓶,總難免會有人為利益所誘,將其中關鍵出賣給那些趨之若鶩的商人。”
“可到了那時候,天下無業的工人,恐怕要多很多。像滄州這樣的動亂,還會一直發生。”
“喂,你小子可別危言聳聽!滄州這次的事變那可是有誘因的,要不是小爺我在邢臺……”
張琛差點把自己“高價賣棉”的隱情說出來,可此時要收口也有些來不及,他頓時有些遲疑,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說。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張壽發了話。
“事已至此,張琛,你在邢臺做的那點好事,說給蔣大少聽聽吧。讓他知道,大皇子和他們幾家怎么就會因為一時貪念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既然張壽開了口,張琛頓時精神大振。他這次藏頭露尾裝傷從京城遁走,先是掩藏身份,接下來把一大堆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卻還偏偏不能對人說,那種心癢癢的滋味就好似錦衣夜行,白瞎了。因此,他嘿然一笑,立刻開始吹噓自己的豐功偉績。
蔣大少聽到張琛到邢臺竟然冒二皇子部下的名,眼睛已經直了。等聽到人把大皇子派過去合縱連橫的心腹都打了,他甚至連嘴都合不上了。
待到聽說張琛利用家里給予的資金支持,左手倒右手,又把新式織機一塊用上,棉花高價賣,然后用現錢和張武張陸換棉紗,棉紗再織成棉布,隨即轉手給布商……他平生第一次覺得一向敬佩的父親以及老狐貍齊員外等人實在是很蠢,蠢到被這樣簡單的把戲沖昏了頭。
一系列流轉下來,尋常人竟是只看到了前頭棉花高價賣這一條,于是都以為張武張陸人傻錢多,于是拼命囤積棉花,這股風潮甚至還從邢臺蔓延到了滄州,以至于大皇子和他爹蔣老爺以及其他幾人紛紛貪心作祟,最終釀成了這一場滄州民變。
真是何苦來由……
蔣大少越想越是沮喪,越想越是無力,卻突然聽到了幾句讓他大驚失色的話。
“你剛剛說,如果這樣高效的紡機和織機同時推行天下,富戶必定少用雇工,屆時必然多處都會釀成滄州這樣的民變,這話確實不是危言聳聽。我今天去見冼云河時,他還說過,發現棉田獲利如此豐厚,從江南到江北,豈不是無數稻田麥地變棉田?屆時糧食何來?”
見蔣大少驚恐地看向了自己,張壽方才一字一句地說:“一則是無業之人可能會增多,一則是糧田可能會減少。這兩件事情如果合在一起,結果可能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