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忍不住,于是索性咳嗽一聲,出來當和事佬。
“咳咳,一點誤會而已,張博士也沒必要太當真不是?其實老咸魚把人丟給我的時候,我也火冒三丈,別看我名義上管著這望海寺的田產,每年往上頭送那么些米糧菜蔬就行了,可那也要年成好。要不是有再東邊那些鹽田貼補,一旦遇到災年就頂不過去。不過……”
他頓了一頓,這才沖著張壽和朱瑩憨笑道:“不過,這些海外夷人也確實是只要衣食管飽就心滿意足了。張博士和大小姐你們不知道,據說他們那地方,比蒙古,比西邊的烏思藏宣慰司還要更嚇人。什么拿小孩兒顱骨當法器,這都是小兒科了。”
“他們那邊的大多數城邦,平日沒事就拿人來祭天祭神。祭祀一次,殺個十幾二十那是司空見慣。要是遇到大祭,一殺至少就是好幾百。”
“這要是打仗有戰俘還好,沒有戰俘就殺自己人。所謂的王就是掌管神事的大祭司……天災最厲害的時候,甚至王還把自己的女兒奉獻給什么天神,聽著也讓人毛骨悚然。”
藏海一邊說,一邊抓了抓腦袋,隨即嘆了一口氣。
“聽說早幾十年的時候,有人漂洋過海到這些夷人那兒,教了他們咱們的官話,所以如今我們還能夠和這些人溝通。當初老咸魚帶他們過來,我聽到那些,我簡直覺得自己是回到了夏桀商紂那會兒……咳,張博士你恐怕不知道,眼前這些夷人的部落才剛會造青銅不久。”
“而且,那還正是流落在那兒的一批海客指點的,那時候船沉了,人死了一堆,回來要造船吧?得,好不容易懾服了一個夷人部落,被人當成神供起來,可他們那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天水災旱災龍卷風,他們差點被失去權力的幾個祭司給領著人翻盤成功了。”
“那地方就沒什么大牲畜,他們當初足有三條海船,倒是養著十幾匹馬,可那也禁不住日久天長,病死老死之后也就沒了,連交配都沒辦法。畢竟,出海的船上居然還帶著草料豆子喂馬,本來就極其奢侈,也不知道那是哪來的那么豪氣的海客,走的還是那等航線……”
“這批海客在那邊教化民智、鼓勵生育、增加人口、育種耕織,還不知道為什么遷徙過好幾次,雖說早就可以造船,可更多人覺得要把工具備齊,做好充分的計劃,否則在海上也是等死。據說挺多年就這么過去了,幸存的海客老的老,死的死,結果終于搗騰出了青銅。”
胖和尚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結果在一次遷徙過程中,還和人家另一個城邦干了起來,雖說慘勝,可那群被奉為先知的海客之中,最后一個人都快死了,臨死前讓人抬著他到了海邊。要不是老咸魚的船剛巧到,大概他就悄無聲息死在那了。為了回家,他也真是拼了,只可惜至死一愕沒能回來。”
老咸魚沒有阻止藏海那娓娓道來的故事,只是臨到末了,意興闌珊地反問了一句:“只可惜,這最后一位海客也沒能回來,反倒是這些夷人跟著我的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