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博士,昨日葛太師也說了,要檻車送我入京聽候朝廷發落,可今日如何又會在這長蘆縣衙審我?你是國子博士,學問淵博,精通律法,應該知道就算我已經被革職為民,追奪出身,可我終究曾經是朝廷命官,該當是三法司審我的,明威將軍他這是越權!”
你得多沒有眼色,才會來求我?這是覺得我非要和未來大舅哥別苗頭,搶風頭?還有,精通律法是什么鬼?我對大明律的熟悉,比朱廷芳差遠了,還是這幾天臨時抱佛腳看的書!
張壽心下哂然,隨即就不慌不忙地說:“葛太師昨天是說過要將你檻車解送京城,但是,他此次還帶來了朝廷授予明威將軍臨機處置滄州刑獄的旨意。你既然已經是待罪囚徒,自然也在刑獄之列。”
今日之事,張壽和朱廷芳事先商議,特意向那位徐翁借來了記性最好,反應最快的四個學生,將堂上發生的一切及時向外傳達,一一公布,簡而言之,就是建設了一條信息播報通道,因此,此時公堂上的每一個字,全都清清楚楚傳給了縣衙門外的圍觀百姓。
當聽到張壽如此回擊許澄時,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誰大聲嚷嚷道:“沒錯,那許澄在滄州刮地皮這么多年,當然應該在滄州受審,否則我們滄州百姓豈不是白受了這么多年盤剝,白受了這么多年苦楚!”
外頭的嚷嚷,許澄并不能完全聽清楚,但捕捉只言片語卻還是沒問題的。他第一時間感受到了民情洶洶,顧不得張壽這幾乎等同于和朱廷芳站在一條船上的表態,奮力說道:“平民刑獄又怎能和士大夫刑獄等同?我不服!”
“你們趙國公府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不能一手遮天!”
“你在滄州城中一手遮天的時候,有人在你面前叫屈,你又是怎么回應他的?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罪狀,想當初就有人被你斷案奪了家產,在縣衙門前大呼冤枉,最后被你派人亂棍打出,而后死在家中吧?”朱廷芳振袍起身,徑直走到許澄跟前,竟是一把揪起了人的領子。
見這一幕,縱使往日對未來大舅哥曾經有過多少嘀咕,張壽都不由在心里大贊了一聲——盡管這樣的做派實在是太亂來,但平心而論,對于一個厚臉皮到完全不要臉的貪官,他其實也很想捋袖子去揍人一頓。于是,他不假思索匆匆起身,快步沖了過去。
“朱將軍不可沖動……”張壽一面說,一面假惺惺地阻攔朱廷芳,但卻順帶一記無影腳狠狠踹在了許澄肚子上。眼見想要呼救的許澄陡然倒抽涼氣,卻因為領子被朱廷芳拎住而無法叫出聲,他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此等害民之輩確實罪大惡極,朱將軍若是被他激怒,豈不是上了惡當?”
剛剛這一幕自然瞞不過朱廷芳的眼睛。他詫異地看了一眼張壽那只腳,心想別看未來妹夫文文弱弱,剛剛那一腳倒是挺狠的,卻原來是性情中人,怪不得瑩瑩會喜歡他。當然,就憑這一腳,真要是打起來的話,估摸著還是打不過他那個妹妹的……
在這么一個完全無關且無稽的念頭閃過腦海之后,他就淡淡地開口說道:“誰說我是被他激怒?既然他號稱士大夫刑獄和平民刑獄無關,那么,我就帶他出去,讓他看看被他禍害多年的滄州民間到底是何等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