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張琛一時仗義幫忙,揭開黑幕,最終直達天聽,方才導致絕大清洗的臨海大營連續以剿滅海盜為由劫殺商船事件,張壽聽張琛說過,就有南方商團在后頭資助挑唆的影子,為的是打擊北商的商船。時任臨海大營主將的那一位,之前一任就是寧波定海大營的主將。
因為地域和航行便利緣故,素來是北方,也就是北直隸和山東的商人,幾乎包攬了前往高麗的海貿。至于南洋和西洋的貿易,因為北方在貨物種類、質量和數量上,本來就居于劣勢,因此根本無力與南方商團爭奪。但唯一南北全都伸手可及的航路,就是日本。
因為兩個敵對商團的船不可能在海上上演一場驚天大對決——因為一旦有人泄漏風聲就是破家滅族的大罪,因此就有人鋌而走險,買通臨海大營主將,犯下大罪。當年,寧波府一家豪族因此被連根拔起,當家處死舉家發配。這一次,臨海大營營嘯的后續處置也還沒完。
此時此刻,張壽聽到朱廷芳對杜衡拋出了這樣一個話題,頓時有些訝異。因為,朱廷芳之前絲毫沒有對他提起過所謂臨海大營移鎮滄州的事——也許是認定兵事他不懂,文武殊途,也許是認為文弱的他不該摻和這個,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但他細細一思量,漸漸就從近些日子那些瑣碎細微之處,想到了一個之前并未想過的可能。因而,他看到原本已經拂袖而去的杜衡站住了,滿面狐疑地看向朱廷芳,他就不由得認真考慮,自己是該留下來聽朱廷芳到底對杜衡說什么,還是先回避一下。
“朱將軍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論是從前的臨海大營劫殺商船,還是后來的臨海大營兵變,你全都是親歷者,應該知道其中那點玄虛。前頭的劫殺商船案成全了你,后來的兵變則是差點毀了你。雖然皇上如今把你調到了銳騎營,但是,難道以你的脾氣,統領禁軍就心滿意足了嗎?”
朱廷芳這露骨的話中,就差沒有明示杜衡,這滄州的臨海大營你有沒有興趣摻一腳。聽到這里,張壽終于想明白了,他略一沉吟,干脆直接站了起來,隨即來到了葛雍身側。
“老師,在公堂上坐了這么久,我扶您出去走幾步透透氣如何?”
葛雍瞅了一眼張壽,頓時呵呵一笑。想留下你大舅哥和杜衡好好說話?想得美!也不看看我老人家好歹是個欽使!
然而,他狠狠剜了張壽一眼之后,卻是干脆利落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在張壽的攙扶下出了縣衙大堂。
當下了臺階之后,他就斜睨了張壽一眼道:“你就不想知道朱大郎接下來要怎么游說杜衡?你就不怕我們一走,他們這兩個人私下說話,被人舉發上去,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老師說笑了,大堂上是只有他們二人,但大堂之外,杜衡帶的銳騎營親兵還在,瑩瑩她大哥帶的護衛也還在,這哪里叫私下說話?而且,照我對瑩瑩她大哥的了解,他做事謀定而后動,指不定早就上疏奏明了皇上,也指不定連皇上回音都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