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雍斜睨了張壽一眼:“是啊是啊,指不定我還帶著皇上給朱大郎的口諭或者圣旨!那你還拖著我走干嘛?”
“老師就當幫我這個學生一個忙?”
張壽笑呵呵地眨了眨眼睛,隨即若無其事地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既然事先沒和我提過,我又對什么臨海大營鎮海大營一無所知,留在哪里豈不是礙事?不借著攙扶老師您出來透透氣的機會溜出來,也找不到其他借口。”
“呵!”葛雍忍不住斜睨張壽,“說得你多老實似的!你既然非得拉著我老人家溜出來,那我倒考考你,你倒說說,朱大郎問杜衡臨海大營分鎮滄州,你覺得他是怎么想的?”
“朱大哥想說的話,其實很好猜。我記得張琛曾經對我說過臨海大營劫殺商船背后的隱情,是南方某些商人和臨海大營主將勾結,于是喪心病狂。但是,為什么從主將到下頭將校都已經清洗了一遍,去年還會發生營嘯,甚至還有人直奔融水村,沖著張琛和瑩瑩來了?”
張壽知道葛雍不會回答自己,因此干脆不緊不慢地自問自答:“因為爛掉的不只是將,還有兵。臨海大營現在的情況,和唐末藩鎮作亂的時候有點像。上頭的節帥走馬燈似的換,下頭的小卒一窩蜂抱團之后,卻是誰來了都不得不倚重他們,因為他們才是基石。”
“將校處置得再多,底下兵員都撈打劫殺人的油水習慣了,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我聽說從前的銳騎營那位指揮使雄威自從上任臨海大營,其實一直在大刀闊斧地清洗,臨海大營各級軍官換掉三分之二,但兵士卻沒有換防移防他地,真的有用嗎?”
“更何況,天津本來就是海路、運河和陸路的三方要道,京城東南面的屏障之一,商賈云集,龍蛇混雜,軍商彼此勾結早已不是一時一日。只要還是原來那一批老兵油子駐扎在那里,任憑是否汰換一批軍官,那都沒用,因為底下的基石早已被各方面勢力腐化了。”
“我聽說過一個成語,騰籠換鳥,可如今籠子都已經壞了,籠子里的鳥也已經有了異心。要我說,瑩瑩她大哥想的恐怕是,何妨丟掉從前那個籠子和里頭的鳥,重新換一個籠子,重新抓一批鳥?”
葛雍登時神情微變。他一向知道張壽這個關門弟子聰穎而敏銳,可聽到人就從朱廷芳剛剛那一句話中想到了這么多東西,他還是不禁暗自惋惜自己沒耐性,想當年就應該在融水村多留幾個月,如此說不定能抓到張壽背后那家伙——沒人教的天才?怎么可能!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說得容易,滄州固然也是臨海,但港口呢?水軍人手呢?”
“水軍人手好解決,滄州各大武門那些閑著沒事干只能發霉的子弟還很不少。當然,他們并不是主流,因為很多人品行難料。而那些日后很可能因為喪失工作而再次陷入困窘的紡工織工,其實可用。再者,之前那臨海大營之中,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會被汰換,不是嗎?”
“至于會不會水性……滄州乃是多水之地,水性好的人不少。而且,水性是可以練的,水上作戰也是可以練的,如今我大明在海上并沒有什么對手,新的臨海大營大可慢慢練起。至于老師您說的港口問題……我想北方商人未必就滿意天津格局,建造的人手滄州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