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一邊說,一邊直接在桌子上倒了茶水,開始蘸著茶水寫寫畫畫,給三位老大人講解“進”、“繳”、“存”、“該”四項分賬的原理,然后是進繳表和存該表,最后才是合龍門。然而,關于這其中那些細節問題,完全沒做過賬的他就只能兩手一攤了。
而這時候,他只能用真誠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三位長者,一臉我只能想到這些,接下來就看你們了的表情。
葛雍是早就熟悉了張壽這個關門弟子的德行,齊景山卻是第一次見識,而褚瑛卻還忙著考慮張壽剛剛那四項分賬的事——某人曾經在戶部當過司官,對于核帳這種事,卻是比另兩位更在行。
至于研究理論數學卻蔑視實用數學這種事……在如今這年頭,純粹的數學家那是不存在的,因為活不下去,會餓死!數學家素來兼朝廷官員,兼文學家,兼西席先生,甚至于……兼詩人,兼清客捧哏。一人多能,在如今這年頭是再平常不過的。
阿六一點都沒去聽張壽和葛雍三人的談話——因為他老早就發現了,自己和那些數字之類的東西完全不合。如果說詩詞他還能在張壽強壓下背個幾十首的話,那算學這種東西,他能把加減乘除都弄清楚,就已經很滿足了。
于是,他只是時不時去給四人斟茶,時不時去到后頭茶爐上燒水續水,而一面做這些枯燥的事情,他還不忘一面在心里琢磨花七夤夜過來教導他的那門新武藝,同時盤算怎么更嚴格地訓練家里那些人,讓他們更具戰斗力。
眼看葛雍等人喝水喝多了,連凈房都去過兩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聽到了一聲大喝:“好,這件事就算別人不應,我褚瑛第一個應了,嘿,三老帶一新,我才不怕沾你的光!光祿寺那邊要是出了什么問題,張壽你盡管來找我!”
“還有,今年我會推薦幾個人去考你的九章堂!”
褚瑛這一說,葛雍立刻沒好氣地叫道:“褚老頭,你別自恃管過兩年戶部的帳就得意,這事兒還輪不到你占先。老齊,你就別猶豫了,如此一改,賬冊更加明了,是好事不是壞事。這小子既然要擠兌我們三個老人家頂在前面,我們就替他背鍋好了!”
齊景山不禁苦笑。他當然知道這是好事不是壞事,如若推行下去,至少朝中戶部、光祿寺以及內庫、兵部、軍器局等最經常和銀錢賬目打交道的地方,一定會在皇帝的強力下最快推行開來。然而,那些借著在賬目中做文章為生的家伙,卻絕對會恨之入骨。
他倒無所謂,就是張壽……這小子真的就不怕麻煩太多嗎?
看到了齊景山瞧自己的眼神,張壽就索性呵呵一笑道:“齊先生,虱子多了不怕癢,我若要躲事,也不會惹那么多事出來。在這龍門賬的教材編纂出來之后,我還想麻煩你們幫忙編一本《審計要訣》呢。”
說到這里,他就若無其事地說:“說實話,在我看來,如若不是一個監生的名頭對于很多人來說還是挺重要的,我以為九章堂不妨從國子監獨立出來,掛到公學名下。因為短時間看來,是國子監成全了九章堂,讓九章堂能夠乍一重開就有人應考,但長遠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