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因為九章堂重開,而使人重新正視曾經被人視之為雞肋的國子監?縱使皇上下令整頓學風,又撥巨資修整屋舍,獎勵好學監生,但只要六堂第一的率性堂出來的優秀學生依舊要和其他士子一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不是直接做官,那國子監就仍舊是雞肋!”
“而九章堂不一樣,能考進九章堂,而且愿意去考九章堂的人,要么是不那么看重所謂功名出身的,要么根本就是沒什么前途的,因此大多數人根本考不出舉人進士的功名,也不指望能起居八座一呼百諾,成為部堂乃至于閣老這樣名動天下的人物。”
“這些人,有的是為了求一條不至于一生沉淪的出路,有的只是為了能夠有機會學習自己喜愛的學問,這和那些愿意把難得一點點玩耍休息的時間放在公學中,讀書認字學算,從而改變家庭命運的貧苦孩子有什么兩樣?他們都是往日因為機遇沒有上進希望的人。”
“而且,相比在國子監開諸科的難度,老師和齊先生褚先生不覺得,在大明公學中開諸科要簡單很多嗎?”
這一刻,三位長者盡皆無語。
葛雍素來注重算學,他人生鼎盛的那二十年間固然剛直不阿,等到后來年紀大了,又當上了帝師,卻漸漸盡力遠離政治,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學問上。
然而,他一面扼腕痛心于出色的人才卻得不到機會,于是有的受雇于海商在海上觀天文給船舶導航,有的為做官而無暇研修學問,也有的則是沉醉學問,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于是,在他看來,研究算學等各科雜學的人,最好朝廷供養,人少碰政治,一心一意鉆研即可。
可當初他一說出這樣的感慨,就被褚瑛怒噴飽漢不知餓漢饑。他至今還記得對面這個老頭兒氣咻咻對他說的那番話。
“你以為你為什么能安安穩穩老來研究這些,那還不是因為你姓葛!再說了,要不是有你前半輩子為官耿介剛直不阿的名聲,你當得了帝師?你要不是當帝師,你能引導皇上重視算科?要不是皇上在算學上也有點天賦,還重視算科,能這么重用你那關門弟子張壽?”
“飽漢不知餓漢饑,站著說話不腰疼!”
葛雍還記得,自己拿出當初沈括沈夢溪明明于算學和各科雜學上全都極具天賦和才能,卻因為野心和嫉妒掀起政爭,在軍務上又選擇失誤,由是被人釘在小人這根恥辱柱上的舊例,結果卻被褚瑛給反駁了回來:“人家沈夢溪至少晚年退居夢溪,還出了一大堆書呢!”
“人品卑劣歸人品卑劣,但這家伙要是一個鄉野村夫,沒有在官場拼殺出一個名聲來,那《夢溪筆談》會這么出名?他之后那些士大夫就算罵他,他的書還照樣有人看。”
而那時候褚瑛說完這話卻還沒完,又拿出元時那位名聲赫赫的郭太史郭守敬來打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