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完全沒聽到后面半截,他的思路完全被葛雍前面半截話給帶過去了。
皇帝打算給三皇子行冠禮?可三皇子人才多大?等明年過年勉強算是十歲吧,而按照十足的歲數來看,三皇子似乎才八歲多?八歲多的孩子學平面幾何,他之前那不叫揠苗助長,叫摧殘幼苗吧?四皇子比三皇子還小半歲,人跟不上真的不奇怪,跟得上才是天才……
張壽心里一下子轉過了一大堆念頭,直到猛然聽見一聲響亮的咳嗽,他抬頭一看葛雍板著臉瞪著他,他就知道自己的走神沒能瞞過老師,當下只能干笑道:“我只是在想三皇子的年紀……這么突然給他加冠,朝中內外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沒錯,這就是一個宣告。”
葛雍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車前方:“你不用擔心,前頭的車夫耳聾口啞,什么都聽不見,我今天帶出來的護衛亦然。全都是當年宮中跟過睿宗皇帝的人,他們是聾啞孤兒,而且不是還有阿六嗎?我今天對你說,是想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和我一樣,也做一做帝師?”
“……”
張壽很想把今天在清寧宮皇帝那番話和盤托出,然后再問一問老師的意見,然而別說他已經在太后面前承諾三緘其口,就算沒有,這種事也不能隨便外泄。而葛雍此時問他的話,也很顯然不是外泄禁中語,而很有可能是受皇帝之命來問他的。
于是,在最初那極其無奈的沉默之后,他才聲音干澀地說:“何至于此?”
“你問我何至于此,我只能回答你,我也不知道。”葛雍煩惱地揉了揉太陽穴,隨即低聲說道,“也許,在召集那幾位山長齊聚京城,皇上要選的就不是皇子師,而是未來的帝師。當然,皇上只有我這一個老師,這次卻不一定。一位兩位三位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從古至今,當過帝師的人很多,留下名頭的卻少,有好下場的更少。”
葛雍作為帝師,卻毫不諱言古往今來帝師的下場:“縱使宋時王荊公那么大的名頭,神宗對他也算是一度言聽計從,可兩度拜相,兩度罷相,最后那結局卻也僅僅是沒有在元人編撰的宋史上落入奸臣傳而已。至于其他的,周公霍光,哪個沒當過實質上的帝師?”
張壽并不奇怪葛雍會舉出最后那兩個例子,恐怕這位老師當年在給少年天子當帝師的時候,沒少經受相應的壓力。而他自己心里想到的,卻是在另一段時空中大名鼎鼎的張居正。
那位年幼的神宗皇帝曾經口口聲聲尊奉過的“張先生”,死后的下場何其慘烈?
而葛雍注意到張壽那情緒變化,他就再次嘆了一口氣道:“說實話,當初皇上把三皇子和四皇子塞到半山堂時,我是壓根沒想到局勢會這樣急轉直下。哦,朝局倒是挺平穩的,就是從前掐得如同烏眼雞似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竟然會落馬得這么快,這也太出人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