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太子在外城這樣的龍蛇混雜之地逗留時間越長,那么變數就越多。哪怕這會兒主管五城兵馬司的朱廷芳應該得到了消息有所戒備,風險依舊存在。
因此,眼看時辰已經不早,張壽就直截了當催促三皇子回宮。相較于習慣性討價還價,又或者扯皮耍賴的四皇子,三皇子這個當哥哥的只是四下里望了一眼,仿佛要把這座他無緣學習的公學全都收入眼底,記在心里,隨即就對著眾人溫和地笑了笑。
“那我就回宮去了。諸位同學……”他輕輕舉手一禮,一字一句地說,“來日再會。”
來日再見時……就要稱你一聲太子殿下了!陸三郎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吞回肚子里。
畢竟,這會兒要是沒有老爹,沒有劉老頭兒在這里,他當然可以和其他同學一塊開些善意的玩笑,張壽說不定也會加入進來,三皇子的性格,那是肯定不會在意的。可現在卻不行。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躊躇,就攏起雙手,隨即上前深深一躬,語帶雙關地說:“謹祝殿下一路平安。”這個一路,既指此行,也指將來三皇子一路人生平安。
剛剛還嘻嘻哈哈直呼三皇子和四皇子名字的陸三郎這么一帶頭,其他人你眼看我眼,最后竟是齊刷刷地躬身作別。面對這般情景,三皇子先是覺得心里有些難過,仿佛什么珍貴的東西就此化作烏有,可等到看見張壽和陸綰劉志沅,亦是舉手行禮作別時,他就醒悟了過來。
答應父皇做好這個太子之后,他和四弟都尚且都再不相同,更何況和其他人?
想通了這一點,他終于回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老師,陸祭酒,劉老先生,陸師兄和各位師兄,同學,那我就先告辭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會盡力的!”
見三皇子走得干脆,腳下生風,心頭唏噓的陸綰強按下令人宣揚未來太子來過這里的沖動——反正在場之人這么多,這種事不用宣揚也會人盡皆知——隨即他就若有所思地問道:“昨日今日這兩件事鬧得這么大,那撞人入水的惡漢丟給了宛平縣衙,可國子監呢?”
“這就要看皇上對國子監到底打算動多狠的刀子了。”
劉志沅沒在意此時還有眾多九章堂的學生在側,輕描淡寫地說著殺氣騰騰的話題,盡顯昔日斷頭劉的本色:“若是皇上真的重新汰換一批舊人,學官黜落,監生革退,那國子監還有救,否則……沉疴難解!”
當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劉志沅已經斷言了國子監唯一的解決之道時,下朝之后的皇帝直奔清寧宮,見到太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說什么四皇子負荊請罪這樣的小事——雖然他乍一聽聞時簡直又氣又急——而是劈頭蓋腦地罵道:“國子監已經是爛桃一枚,無可救藥了!”
最了解兒子的太后,原本就知道皇帝怒氣沖沖進來不是為了興師問罪,此時見人果然開口就怒罵國子監,已然聽說了棋盤街上那一出的她就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最崇尚開國太祖,然則太祖當年驅韃虜而復天下,一時大刀闊斧破沉疴,于是天下煥然一新。”